人物简介:张永青,1992年毕业于张家口医学院医疗系,同年分配至武警总医院呼吸科工作,2000年—2003年就读军事医学科学院获医学硕士学位,2006年调任武警总医院高干病房任副主任至今。2005年参加中国国际救援队,作为骨干队员多次随队参加国际大型灾害救援。
我出生在河北省张家口市阳原县井儿沟乡乱沟子村一个普通农村基层干部家庭,1987年我考入了当时的张家口医学院(现在的河北北方学院),1992年毕业后分配到武警总医院呼吸科成为一名军医,此后作为一名呼吸内科医生,一直从事呼吸疾病的临床诊治工作。
2005年,我有幸成为中国国际救援队医疗分队的一员,此后多次随队参加国际和国内一些突发灾害的救援行动。首先作为人民军医,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使命,同时,我所在的武警总医院是中国国际救援队的医疗分队,因此不管国内或国外发生重大灾害,只要有上级命令,救援队都会第一时间赶赴救灾现场。
中国国际救援队是一支“国家队”,2001年,由时任总理的温家宝倡导建立,是我国唯一的一支国家级救援队伍。作为中国国际救援队医疗分队的队员,我参加过几次大型的灾害救援行动,包括印尼海啸,巴基斯坦地震和特大洪水灾害等,其中印尼海啸国际救援行动,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这也是中国国际救援队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国际救援行动。
2004年12月26日,东南亚地区遭遇了地震海啸劫难,灾情触目惊心,死伤数十万。我国第一时间派出中国国际救援队前往受灾最严重的印尼亚齐省首府班达亚齐实施人道主义救援。我以医疗队员的身份参与了救援行动,也有了作为医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当时国内已近隆冬,但印尼地处热带,年平均气温在30℃左右,大灾过后,灾区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死尸遍野,令人毛骨悚然。更让人担忧的是,高温多雨使尸体迅速腐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此时,灾区已有霍乱、虐疾等传染病的报道,救援环境之险恶令人不寒而栗,且由于物资的匮乏极易发生救援物资被盗抢等事件,救援队员的人身安全受到极大的威胁。出于多方面考虑,我们的营地选在印尼空军某机场,营地四周是不断轰鸣的军用飞机,半尺多深的一片泥潭中屹立着一顶顶军用帐篷,我和队友们都住在由钢筋和帆布组成的简易床上,这就是我们赖以生活的宿营地。在泥泞的营地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帐篷里同样泥泞不堪,队友们戏称我们每天都在“拔”泥。没有厨房,连入厕都非常困难,更谈不上洗澡,日常生活最基本的“吃、喝、拉、撒、睡”都成为非常艰难的事情。由于当地多雨,所以每个人都穿着雨靴,一天早晨起床后我发现雨靴倒了,没加思索就穿了进去,感觉里面有个软绵绵的东西,倒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只青蛙,幸亏不是一条蛇,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当地的蜱虫很多,我的队友们很多人被蜱咬伤过,回国后都被隔离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和队友们在那里坚守了二十几天。
在救援之初,由于我国此前从未在国际救援舞台上展示过实力,所以当地人对中国医生、中国人并不认可,经常有人问我和我的队友们这样的问题:你是日本人吗?你是新加坡人吗?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在恶劣的救援环境中我们克服一切艰难险阻,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救援中。记得在班达亚齐总医院救援期间有6名破伤风患者抽搐不止,生命危在旦夕,他们在海啸中得以幸存,却又陷入了病魔的痛苦中,得知他们缺乏有效药物,我们将从国内带来的300多支特效药破伤风抗毒素全部捐给了他们,并且提供了大量解痉镇静类药品,使这些大难不死的印尼灾民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救治,他们感激的说:“你们真是雪中送炭!”。除了在班达亚齐总医院工作外,我们还派出队员巡诊,帮助灾区恢复重建,并组建了中国病区,每天诊治上百名灾民。中国医生以高超的医术和良好的服务逐步赢得了各国同行和印尼灾民的高度信任,他们禁不住竖起大拇指对中国医生表示敬意,并指定要中国医生为他们看病,即便是营地周边其他国家的救援队员也愿意到中国营地寻医问药。尤其是当地许多华人看到我们营地升起的五星红旗时,忍不住热泪盈眶,觉得我们的工作为他们争得了荣誉。正如世界卫生组织对中国国际救援队评价的那样:“中国国际救援队在灾区开展服务时,显示出极强的灵活性,能够根据不同的阶段开展灾区最需要的工作。灾区所需要的医疗服务和疾病控制正是中国医生可以积极发挥作用的领域。”当救援队回国开展总结时,我和队友们不禁感慨,也许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名字,但我们展示的是国家形象,在倍感自豪的同时也深深的体会到,我们的国家一定要强大,只有国家实力强了,才能体现作为一个普通国人的尊严,这次救援经历也成为了最现实的爱国主义教育历程。
随着我国对国际救援领域的重视,中国国际救援队的实力也在不断提升,我们的设备、物资状况都有了极大的改观,2009年,中国国际救援队获联合国国际重型救援队资格认证,成为全世界第12支获得这一资格的灾害救援队。继印尼海啸后,我也先后参与了巴基斯坦地震和特大洪水灾害等救援行动。巴基斯坦洪水救援行动也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由于当地温度较高,因此每位队员几乎都是带着一身痱子在工作,同时那里蚊子猖獗,为了对付高温和蚊虫,我和队友们就登上屋顶,搭上蚊帐席地而睡,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我和队友们凭借精湛的技术使救援队赢得当地人的一致好评,增进了中巴人民的友谊。
作为军人和医生的我,同时也是一位妻子、母亲。参加印尼海啸救援时,我的女儿只有六岁,原本我正在休假,回爱人老家的火车票都已买好且马上就要去火车站时,得知了需要参加救援行动,当时女儿从电视中也看到了海啸的发生,由于年龄较小,只是懵懂的知道如果在电视上看到妈妈会很骄傲,于是她说“妈妈你也去吧”,和同为军人的爱人商量后,觉得作为军人和医生危难时刻绝不能临阵退缩,于是决定参加救援行动。我和爱人分头行动,我连夜由北京出队去印尼,爱人则单独带着孩子回老家,在我真的要走时,女儿却哭着说“妈妈别去了,太危险,你回不来了怎么办!”作为一个母亲,当时感觉心里非常酸楚。到达印尼后,由于海事卫星的价格较高,所以很少与家人联络,联系到女儿时,她说“妈妈你要注意安全”,并要求我代替她给印尼当地的小朋友们捐钱,于是我和当地华人兑换了一些印尼盾,救助了一名父母都在海啸中遇难的小朋友,完成了女儿的善意心愿,我很庆幸能教育出这样一个富有爱心的女儿。
参加救援活动给我带来的感受也与平日工作完全不同,日常的工作即使再累但环境非常好,而救援行动却能让人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迸发出人性中最坚韧的一面。我们出国后并不像在平常有所谓的任务可分配,很多时候大家都是自发工作,但面对那样的环境和繁重的工作却没有人叫苦叫累,这些经历让我终身难忘。除了参加国外的一些救援行动,在国内我也参与了一些大型的应急医疗任务,如2003年抗击非典,作为呼吸科高年资医师坚守在抗击非典的最前沿。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在奥运村及鸟巢比赛现场参加应急医疗保障任务,由于工作突出还获得奥组委颁发的奥运会志愿者先进个人。由于有多次参加抗灾救援的实践经验,所以在2008年汶川地震、2010年海地地震、2010年青海玉树地震和2013年芦山地震期间,我作为特约嘉宾多次参加中央电视台及北京卫视等多家新闻媒体的电视现场直播节目,为观众讲解地震后不同阶段自救互救、医疗救援、防病防疫的知识,为普及抗震救灾知识做了一些工作。
按照中国国际医疗救援队的惯例,超过45岁就应退队了,但作为一名老队员,为了起到“传帮带”的作用,同时也应救援队领导的要求,目前我仍是中国国际救援队的一员,希望以自己的绵薄之力为我国的国际医疗救援事业做一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