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文脉的样本背后

　　中国正在经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城镇化进程。截至2017年，我国城镇化率已达到58.5%。如何处理好传统与现代、继承与发展的关系，是不容回避的问题。在延续文脉方面，各地进行了众多的尝试，其间既有有益的探索，也有深刻的教训。《城市化》杂志通过分析几个城市选择的不同路径，可以窥到延续文脉所面临的种种困境，以及一些策略与经验。

　　笼统而言，我国城市大约可以分为三种：一种从古代城市基础上发展而来，原本就是一座古城，随着现代化发展逐步改造；第二种是近现代城市，鸦片战争后，随着打开国门而逐渐形成的城市；第三种是新中国成立之后从头建设的新城。如今，在延续文脉方面面临问题的主要是前两种。

　　厦门可以说是近现代城市中的一个典型。鼓浪屿位于厦门西南部，是九龙江出海口与厦门西港交汇航道上的弹丸小岛，因保存着大量近代欧式建筑而被称为“万国建筑博览馆”。1842年《南京条约》签订，厦门被迫成为对外开放的通商口岸后，西方人占据了鼓浪屿作为居留地。从此，西方文化通过多种渠道逐渐在这里传播，相继在岛上设立了各种政治、经济、文化机构，建立领事馆、海关税务司、洋行、教堂、教会学校及医院等，陆续建造了一批西式或殖民地样式的建筑。

　　鼓浪屿有一座八卦楼，坐落于笔架山东北麓，是岛上的标志性建筑，其建造历史背景和传奇经历耐人寻味。八卦楼原为私人别墅，始建于1907年，创建人是台湾富商林鹤寿。八卦楼设计者是时任鼓浪屿救世医院院长的美籍荷兰人郁约翰，以西方古典建筑风格为主，兼具本土风格，设计之初就定下了“不计工本”的建造计划，以图成就其“万国建筑博物馆”中最为壮观的建筑奇葩。建造过程中，工程费工耗时，开支庞大，林鹤寿最终无力支撑，宣告破产。1924年，八卦楼由日本领事馆接管，进行了简单修整，开办了“旭瀛书院鼓浪屿分院”。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日本侨民撤退，八卦楼成为空楼。1938年至1945年厦门沦陷期间曾作为难民所，又复办“旭瀛书院”。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以“敌伪财产”加以接收，一度作为厦门大学文学院的新生院，但因无力维修，任其荒废。

　　新中国成立时，八卦楼已然千疮百孔，楼板、檩条、天花板尽数被抽，透过房顶的破洞可以看到天空，人称“鬼楼”。此楼被收归国有，1954年福建省财政拨款进行了全面维修，在此创办了鹭潮美术学校（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的前身）。上世纪60年代末，作为厦门电容器厂、计算机厂、电子研究所等单位用房。1983年，八卦楼被辟为厦门市博物馆。

　　修复八卦楼的经费让各方面都很头疼。时任厦门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习近平得知情况后，当即决定拨款30万元，解了八卦楼的燃眉之急，也彻底扭转了一座百年建筑的命运。1987年对大楼进行了全面彻底翻修，砖木地板更换成钢筋混凝土结构和水磨石地面，翻新了红色铁皮半球形楼顶，建筑整体保留了原有风貌。2004年厦门市博物馆搬迁到文化艺术中心新址，八卦楼成为鼓浪屿管风琴博物馆。

　　习近平对鼓浪屿、对厦门的影响是深远的。他领导制定了《1985年-2000年厦门经济社会发展战略》，将鼓浪屿视为“国之瑰宝”来建设和保护，谋划厦门发展，强调发展经济的同时要保护好“海上花园”风貌，实现城景交融、自然人文有机统一。而此后，当地也不断建立健全相关制度，进行了一系列政策的细化，让保护和建设有法可依，有章可循。

　　修旧如旧是厦门在维护修缮历史风貌建筑遵循的最大原则。鼓浪屿中华路21号是一座两层殖民地外廊式建筑，颇具风情，为英国亚细亚火油公司旧址。其尖拱窗洞酷似圆睁双眼的猫头鹰，又被称为“猫头鹰楼”，因年代久远，已然破败。鼓浪屿管委会按“修旧如旧”的原则，采用原来的工艺、材料等，对其进行了修缮。而且，还进行了产权置换、拆除了原来的附属设施跟店面，重新建起了围墙，对其庭院绿化也重新设计，猫头鹰楼重现生机。为了保证修旧如旧，厦门市开展全市域历史建筑普查和认定工作，努力实现“一栋一档”，制定风貌保护延续、建筑材质使用、施工工艺要求、附属设施管控等方面的技术标准，为历史建筑保护利用实施主体、管理主体提供技术指导。

　　除此之外，厦门市更注重对历史建筑进行充分利用，努力使其活起来。比如，中华路21号整修之后，厦门外图书店的进驻其间，一万多种、两万多册的台版图书，让人们能身临其境感受到中西文化的碰撞。鼓浪屿龙头路100号是中南银行旧址，而如今这里的文化保护和传承非常丰满，一楼二楼为展示厅，引进了招商银行设立营业部，还原其原有功能。三楼还设立了鼓浪屿遗产监测管理中心，对全岛的历史遗迹进行监测管理。

　　据介绍，厦门历史建筑的活化利用主要包括四个方向：一是继续按建筑原功能加以使用；二是结合建筑历史功能，挖掘文化向公众开放展示该建筑历史文化；三是结合建筑有利的空间与环境条件，作为公共活动或游览场所，包括博物馆、书店、学术机构等；四是结合建筑的自身特色，开辟成为游客体验地方文化的旅游服务设施或社区公共空间。

　　如今，鼓浪屿已经将保护历史建筑与现代生活有机融合为一体，打造成为一个国际社区，在保护的同时促进了城市的更新。这也让国内很多同类型城市相形见绌。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从保护一栋楼，到珍视一个岛，再到建设一座城，鼓浪屿模式贯穿着一条鲜明的脉络，重视文化传承，延续历史文脉，让城市在发展过程中“把根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