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代“50后”、“60后”农民工大都快到“退休”年龄,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参加基本养老保险的比率很低。“谁来给他们养老”这一问题变得十分沉重……
农民工周国庆:体力好坏决定着“退休”时间
“趁现在多挣两年钱,手里有钱比买保险稳当得多。房子都给两个儿子置办齐了,干不动了,一个儿子家住半年,他们会养我。”这是周国庆的想法。
不久前,记者在西安北郊未央路一处建筑工地见到周国庆时,他浑身上下被汗水浸湿,头顶冒着豆大的汗珠,正蹲在工棚阴凉处一边抽烟一边“歇口气”。
旁边传来工头的催促声:“老周,在干啥呢,才干了1个多小时,就不行了,拖了工期,你我都要扣钱。”说着,工头推着水泥车走向电梯,准备下楼装满后再拉上来。“岁月不饶人呀,不服老不行!以前,这种水泥车,在工地上拉10来趟,根本不成问题的。”周国庆告诉记者。
2013年52岁的周国庆,河南周口人。光头、说话中气足、步伐稳健、做事麻利。1993年,周国庆和同村的兄弟伙一起背上行囊,坐上南下的火车,奔赴广东打工,刚开始从建筑工地上的泥水工做起,月薪280元。1998年,他只身离开广东,来到西安,依旧在建筑工地打拼,月薪涨到800元。这些年,周国庆一直干着泥水工的工作,手艺越来越好,用他自己的话说“手上的活多得做不完”,他的月薪也跟着水涨船高,并在2011年前后迎来了“大爆发”。据他透露,2011年以前,基本上一天的工钱不到60元,2011年以后,开始涨到80元/天、100元/天、150元/天……现如今已经是200元/天了。“这还是没算加班费的。”
对于自己的收入,周国庆显得非常满意。不过,因为长期在工地劳动,他的膝盖和脚踝严重变形,一旦变天,就疼得走不了路。记者问他“苦不苦”?周国庆直言,我不苦啊,还有一身的力气,干得动。我身边像我这种50多岁还在工地上做泥水匠的,多得很,60岁的都有。
当记者问老周,如果突然得了大病,钱不够用,又没买保险,怎么办时。他说:“我觉得趁现在还可以干,多挣两年钱,比买保险稳当得多!”周国庆回答道,同时还补充说,这边做完,下个月就去另外一个工地,是个别墅,听工头说光是泥水活,提成就有1万多元,能挣钱,我买啥子保险?再说还有两个儿子可以依靠。
对于很多老一代农民工来说,打工就是个体力活,要抡得起大锤,扛得起钢筋,挑得起重担,更要熬得起时间。今后就算是回村养老,只要口袋里有点钱,起码能好一点。
周国庆,正是老一代农民工中的一个典型代表,他们的养老正在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
统计数据:2012年全国参加养老农民工仅为4543万人
记者前前后后采访了数十位老一代农民工,他们与周国庆有着相似的特点:年过半百,有的即将到60岁的“退休”年龄,有的已过“退休”年龄,但依旧在为生活打拼,对于他们而言,55元/月的新农保,在农村想要维持生活很难,绝大部分还得靠子女赡养,或者攒够钱供今后用。
国家统计局已连续3年发布了我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2009年-2011年):50岁以上的农民工所占比已由2009年的4.2%,飙升到了2011年的14.3%,暴涨了近3倍。2012年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我国参加养老保险的农民工人数仅为4543万人。
调查发现,农民工群体普遍存在着缺乏对养老保险制度的信任、养老保险缴费基数过高、养老保险跨地区转移接续困难、累计缴费15年门槛难以逾越、地方政府不愿增加支出、企业不愿意为农民工缴费等等情况。很多农民工甚至连“新农保”、“社保续接”等政策是怎么回事都弄不清楚。
西安南郊一律师事务所的张文涛律师表示,农民工群体实际上应该是最需要养老保险以及其他保险的群体,但他们流动性高,也因此造成农民工群体参保率低。他认为,首先,国家为农民工养老保险异地转移接续建立了一些规则,但是执行的比例不高;其次,目前没有一个统一的养老制度平台和网络。“50后”、“60后”农民工老了,并渐渐失去劳动能力,养老保险以及各项保险,都能对他们的权益提供最大的保障。但目前农民工在养老、医疗、工伤等权益方面相比城镇职工而言,还尚待完善。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一项调查结果表明:农民工生病时一般能撑则撑,撑不过去再到药店买药吃,被调查的民工中有三分之二的不上正规医院看病。农民工大都上有老,下有小,小的要读书,老的要养老。他们把钱袋子攥得紧紧的,不敢去正规医院看病,因为他们知道看一场大病动辄上万元,可能掏空家蓄,甚至债台高筑。近些年来,政府有关部门多次组织专项工作组深入调研农民工主要输出地,了解农民工群体在当地保险、权益等落实情况,还成立了专门的农民工维权组织,但结果似乎并不尽如人意。
学者观点:亟待构建完善的保障体系
和新生代农民工不同,老年农民工生活相对闭塞,获取信息渠道单一,维权意识和能力也很差。受历史条件所限,他们工资收入很低,基本上没有任何福利保障。再加上用工体系的不规范,很容易让他们形成“放弃养老保险”的念头。那些走出农村在城里打拼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他们的养老尚无法由国家托底。“家庭养老”和“养儿防老”依然是基本出路。
但是,有学者指出,养儿防老是一种典型的私力救济,它主要靠道德伦理维系,却又受制于子女的健康、收入等诸多因素,因此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我们国家必须从“养儿防老”、私力救济的传统社会,转型到“靠政府防老”的现代公民社会。
当一名农民工辛劳一生,能否获得体面的晚年生活,却得寄望于子女是否孝顺,是社会的一种无奈。
其实,农民工养老不仅是一个群体的问题,更是一个体系性的课题,是一项涉及面广的综合性改革。比如,如何提高农民工的“五金”的落实,如何让农民工的就业权益得到保障,如何提高农民工的能力,如何建立更为完善、标准更高的保障体系等等。更重要的是,必须加快户籍改革,打破身份限制,给农民工更多的福利空间,才能全方位、多层次突破现有的养老困局。因此,目前更应该规范用工体系,加强保险合同签订以及在全国范围内建立统一的养老保险制度,分层次、分类别地去实现“一卡通”,让农民工在城市之间自由流动。这样,农民工们为城市发展增光添彩的同时,也切实享受到应该有的保险待遇,进而尽快实现“共享社会均等服务,推进农民工市民化”的宏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