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城镇化,核心是人的城镇化。当前,全国上亿农民工尚未真正融入城市,今后还将有大量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城镇化注定是一个攸关未来的现实难题。从土地城镇化到人口城镇化,意味着过去低成本城镇化道路难以持续,意味着在城镇化进程中,不仅要考虑进城农民的生存、保障,还要让他们有发展、有尊严,真正融入城市。城镇化成本到底有哪些?有多高?如何消化?我们将通过一个个进城农民的生动故事,为您解析。
编 者
进城容易,扎根难。
这样的困扰,一直令许多进城务工人员倍感纠结。高楼大厦林立的都市,看上去繁华而喧嚣,背后却是远远超出乡村不知多少倍的生活成本。
“在这里,吃穿住用行,样样都离不开钱。”在济南打拼了10多年,30岁的邵明一路走来感触不少。如今,已经娶妻生子的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济南人。不过,横亘在一家三口心里的沟壑,却并不那么容易填平。
收入:一分钱掰着花,生活压力不小
3500元养活一家三口。离家不到1000米,就是儿童游乐园,但即便儿童节也舍不得带儿子“奢侈”一回
6月1日,儿童节。两岁半的小涛骑着一辆曾陪伴过三个孩子的破旧儿童三轮车,在家门口玩得不亦乐乎。向南不到1000米,就是一家儿童游乐园。尽管小涛曾经不止一次地为想去玩耍而哭闹,可无论是平时,还是这个特殊的日子,邵明都舍不得带儿子“奢侈”一回。
这片位于济南市槐荫区的棚户区,始建于上个世纪70年代,如今早已破败不堪。邵明一家三口,就租住在一间12平方米的平房里。因为没有窗户,房间里白天都得开着灯,微波炉是这个家唯一的电器。
为了照顾年幼的儿子,妻子张敏暂时当起了全职太太。“家里其实还有一台二手洗衣机,我现在没工作、空闲时间多,所以衣服都是手洗,而且洗衣机太费电,我们就把它改造成了米面缸。在外面生活得精打细算,一分钱要掰着花,能省点就省点。”
平房的西侧,是一间塌了半边的平房,现在被改造成了厨房。此前,这里还遭过贼,邵明一家住的小屋被翻了个底朝天。如今再说起这事,邵明反而觉得好笑。“这贼一看就没经验,忙活半天空手而归。”
邵明现在就职的公司,专门从事医院消毒环保业务。一个月下来,邵明能拿到手的工资差不多有3500元。要养活一家三口,这点钱自然是压力不小。
“房租300元,吃饭800元,水电100元,朋友往来500元,置办各种生活用品500元,一个月算下来怎么着都得2000多元。”邵明算了一笔账,自从有了儿子,吃喝上面怎么着也不能太省,只能从房租上想办法。“要是在市区租个一般的房子,少说也得1000多元,在这住还能省下700元。”
在张敏看来,这里条件虽然差点,但是从家里一出来就有菜市场、服装城,还有医院,各种生活设施都比较全。“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家里没洗手间,上厕所得去公共卫生间、洗澡得去公共浴室。”
工作:打过工,开过店,找个踏实活不容易
为了老来有保障,换了份工作,钱没以前多,但轻松了不少,也和城里人一样正点上下班了
离开安丘老家的时候,16岁的邵明初中还没毕业。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出济南火车站,眼前的一切让邵明感到陌生而新奇:马路上有那么多的汽车,男男女女都在KTV里唱歌,看电影也不是露天的……
“一定要在这个城市里立足。”打定了主意,邵明在老乡开的修车铺里落了脚。这里管吃管住,还能学手艺,曾经吸引了许多和邵明一样的年轻人。“头两年生意也不是很好,天天就是吃白水煮面条,唯一的佐料就是酱油,吃得我现在看见面条和酱油就恶心。”
2005年,学有所成的邵明打算自立门户。从找门面房、跑手续,到进货、开业,邵明好不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店。不过,钱并不怎么好赚,两年间,邵明辗转换了3个地方,直到2007年初才算稳定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邵明遇到了在济南务工的同乡张敏。爱情也带来了事业的顺风顺水,两个人一个修车,一个招呼生意,小日子慢慢红火起来。“要是一天到晚不停歇,一个月能赚差不多万把块钱呢,就那一年下来攒下七八万元。”
但是,赚钱归赚钱,邵明和张敏的心里却一点都不踏实。同许多打算留在这个城市的外来务工人员一样,他们最担心的问题是:既然要在这个城市一直生活到老,就总有干不动的那一天,到时候谁来提供保障?
思前想后,邵明最终选择了放弃自己的修车铺,走进了现在的单位。平时既要当司机,还兼着办公室的活儿;工作不忙的时候可以朝九晚五,每个周末还能休息一天。
“的确不如原来自己干的时候挣得多,但关键是公司给交五险一金,老来也能有个保障。”说起这事,邵明并没有太失落,反倒觉得知足。“比以前轻松了不少,也和城里人一样正点上下班了,白领不也就是这个待遇嘛。”
生活:买房耗尽积蓄,边缘化感觉强烈
有时候也打退堂鼓,想回到老家发展。但是出来十几年,已经不可能再回农村种地
令人意外的是,邵明竟然在济南买了房。
2008年,邵明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又向亲朋好友借了些钱,凑了18万元在靠近建邦黄河大桥的位置买了一套70平方米的房子。
“有了家,就可以慢慢融入这个城市。”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欠了一屁股债的邵明心里乐开了花,曾打算装修一下住进去。
可没成想,妻子张敏却是强烈反对。“这里距离市区太远,不光上班是个问题,而且基础设施不完善。外来务工人员本来就处在城市的边缘,如果再住到这么偏远的地方,那种被边缘化的感觉更强烈,更别说融进这个城市。”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到市区租个房子住。因为买房耗尽了以前的积蓄,夫妻俩只好搬进了棚户区。“现在就盼着以后城市建设继续扩张,我们的房子升值了,再卖掉到市区换套房。”
因为不是济南人,邵明一家的生活并不轻松。虽然50米开外就是槐荫区人民医院,但在老家的新农合根本用不上,看病还是得拿全额的钱。因为儿子太小,打针吃药的事情少不了,一年要花个几千块。
2010年初,张敏怀孕时想在济南把孩子生下来。可动辄七八千的花销,让邵明着实犯了难。到了预产期,邵明还是把张敏带回了老家的医院。剖腹产加住院,除去新农合报销的钱,自己只出了不到3000元。
但让邵明“郁闷”的是,曾经一起在济南修车的同村伙伴,娶了一个济南当地的媳妇。在济南生完孩子,最后才花了2000多元,而且享受到的医疗服务远远比在安丘的好。
今年7月1日,小涛就要上寄宿制幼儿园,一个月的费用得2000元,而且说不定还要交几万元的择校费。“孩子这么小就送出去,确实不忍心,或许这也是想留下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尽管如此,邵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有时候也打退堂鼓,想回到老家发展。但是出来十几年,不可能再回农村种地,过年回去待几天就觉得很不适应。再说,回去也会让乡亲们笑话,在外面混了十几年混不下去,又回来了。这名声也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