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04-11 15:20:53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陈斌
标签城市化市场经济农民工农村土地短短数月,“新型城镇化”火了。专家学者撰文,令这个概念美轮美奂,为新一轮城市化在理论和舆论上鼓与呼。这没问题,中国当然需要进一步城市化。2012年城市化率为52%,仍有上升空间。但也有人担心一些地方政府搞过火,不顾农民意愿,强征集体土地,强行把农民赶上楼。日前发生了多起在集体土地上强拆的恶性事件,证明这样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这就指向了更实质的问题:谁来主导新型城镇化?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城市化?
我们无需以全知全能的视角指指点点。谦卑些,问道于人类已有的经验,让历史自行展示鲜活的答案,且看看两个“魔都”的城市化历程。
先看大家在《犯罪鉴证科》中结识的迈阿密。迈阿密市为佛州迈阿密-戴德县35个建制自治市之一。1896年建市时,人口仅三百多人,一村屯而已;后来被称为迈阿密都市区的区域人口也不过一千多人,乡村而已。谁能想象110年内,迈阿密市人口增加到四十多万,迈阿密都市区人口增加到五百五十多万,增长均超过两个数量级。迈阿密市因发展神速,如施魔法,被称为“魔都”(City of Magic)。
最关键的阶段是1960到1990年代,由于拉美尤其是加勒比海地区时局动荡,大量拉美移民涌向迈阿密及其都市区。1960年,白人占迈阿密-戴德县人口的80%。2010年西班牙裔占迈阿密市人口的70%。迈阿密一跃成为国际性的旅游、商业、贸易与金融中心,被称为“拉美之都”,许多跨国公司把拉美总部设在这里,作为进入拉美的跳板。当我们徜徉在迈阿密市Brickell大街,会发现自己身处银行的海洋,哪会认为“拉美华尔街”是溢美之词?
再看魔都上海。上海1840年代开埠,迅速成为希望与梦想的热土,来自全世界的人来这里工作与生活。1920到1930年代,有约两万俄国人及俄籍犹太人移民上海。1930年代,有三万欧洲犹太难民抵达上海,全世界都排斥他们,只有上海向他们敞开了双臂,甚至不需要任何签证!上海从一个小县城奇迹般地发展成为远东的贸易与金融中心、远东第一大城市,把东京和香港甩出了几条街。1932年,上海是世界第五大城市。
迈阿密与上海,两个魔都,一个位于美国的东南沿海,一个位于中国的东南沿海,都有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都有经济自由和开放胸襟,在贸易、商业与市场驱动下,人力资源如万水朝宗,均自发实现了城市化。
但两地可都没有事前规划城市该发展什么产业,城市面积不能超过多大,人口不能超过多少,人均该拥有多少住宅用地、商业设施用地和绿地,以“保护农地”。哪个都没料到,自己真会“摊上大事”。这样是不是太放任自流了?不然。
城市总是意味着人口密度高和单位面积经济产出高,定义本身就内蕴了对土地资源的极大节约和对农地的极大保护。别看到迈阿密或上海周边的农地被建成了路面和高楼大厦就感觉城市化侵夺农地了,因农民变市民,其他地方的农村住宅地和道路被复垦成农地,一来一去,城市化一定是高效利用土地从而节约了土地。如果限定两地市郊的农地必须种庄稼、不可盖大楼,那是“把圣物给狗、把珍珠丢在猪前”,暴殄天物。
有两种城市化。一种是市场驱动的城市化,以人力资源等要素自由流动为基本特征,是在尊重产权基础上个人自愿合作的城市化,这是历史与现实中真实发生了与发生着的城市化,这才是本色上演的市场经济。另一种是权力驱动的城市化,以官府大包大揽、大操大办为基本特征,不过是行侵犯产权和强制之实的人工造城运动。这种城市化必然伴随着大量资源的错误配置和浪费,本质上仍是计划经济思维。
自发城市化才是正途。城市者也,有“市”才有“城”。谁能事先知道某个城市将成为国际大都市或国际金融中心?谁有能力将某个城市变为国际大都市或国际金融中心?市场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走一步算一步。我们只知道区位和经济自由是城市化的必要条件,没有这些肯定不行,但有这些未必行。政府能做的,就是尊重产权、维护法治,余下的部分,就让市场来做工,来变魔法。
一言以蔽之,城市化,市场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政府是不可或缺的配角,但不能抢戏。李克强说了,新型城镇化,是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现在不是有很多城市抱怨如果让农民工落户,配套的资金缺口有多大吗?何妨在城市建设用地指标框架内,规定指标不再根据城市大小酌情分配,改为随人走,农民工在什么地方落户,当地就获得相应指标。这样,城市化所需的土地和人力资源一举得到满足,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