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红河州政府大楼被指奢华,官员回复称“总共才花4亿多”。
4亿多,多不多?眼光不同,见解不一。升斗小民,眼界小,没数过大数,掰着花钱,4亿多就不得了。大官巨贾,眼界大,4亿多就不算多了。这算是数字的阶级性吧!
4亿多算不算多,还可以从办了什么事、办了多少事来说。4亿多盖个楼,真是不少。不过,据说红河州政府大楼,包括州政府、州委、州人大、州政协,集中的机关、部门无数,还加红河会堂,还加千亩市民公园,才有4亿多。这样,4亿多就真不是大数了。
这当然是以“中国国情”为背景知识的算法。公务机关要率先翻修大楼,率先改善条件,这是一种当代中国的国情。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巍峨的公务建筑在各地耸立。前不久媒体报道,深圳有一个人专门拍摄各地公务建筑,两年拍了40多处市县级政府大楼,结论是“大楼规模与贫富无关”。这两天在央视纪录频道看《大明宫》,大唐帝国气象亘古未有,吞吐天下之心,建设大明宫竟也要到立基近半个世纪以后。至于古代的地方,因有“官不修衙”的陋习,公务建筑向属简败。抚今思昔,论公务建筑之华美,定是“还看今朝”。
国外境外的情况,已有不可尽数的图片文字在网上,公务机关的办公楼或逼仄难显雍容,或老旧不堪观瞻,多属收拾干净而已。这样的建筑,不能令人起敬起畏,也不能令宏大的抒情诗油然而生。处身世界,当代中国的公务大楼可谓鹤立鸡群,对得起GDP第二,远超人类发展排名100名开外的水平。为国争光,或者为国增辱,雄视世界的公务大楼算一项。
正是在古今中外进行准确定位的基础上,我们才能谈红河州政府大楼是不是奢华。纵论古今,对照中外,红河州政府大楼,可称庄严盛大。若只论今日中国,红河州政府大楼就只是平均水平上下了。如果它还集中了红河州几乎所有的公务机关,造价上甚至可以说节省,因为同样是中国国情,一个公务机关应该有个独立的楼堂院所。
问题不在于红河州政府大楼是否奢华,而在于中国的政府大楼是否奢华。红河州的大楼不算奢华,是因为它处在中国的政府大楼总体奢华的水平之下。在政府大楼如林涌现的情况下,红河州大楼并不出位,然而即使从这个可称节省的大楼身上,我们可以窥斑见豹地了解中国政府大楼的奢华程度。
问题可能还不在于中国的政府大楼是否奢华,而在于官员怎样看待政府大楼的奢华。我们可以从“才花4亿多”的态度上,了解到奢华的风尚是怎样改写了奢与俭的定义。政府大楼的同类项比较,使奢华与节俭站在了新的平台,从而使奢华变成了高级中的高级,并且使一切非最高级的公务奢华得以心安。
我们还可以探讨市民面对壮观的公务大楼是何种心理。在很多中国城市,公务大楼既是城市视觉的中心,又是权力运行的中心。作为城市视觉中心,公务大楼是城市建筑美学的亮点,使市民得以产生一些城市变化的自豪感。而作为权力运作中心,公务大楼显示了权力对公共财富的占用,使市民在心理上抗拒。市民是五味杂陈的,而权力覆盖了城市,它不仅运行在空气中,而且形诸感观,时刻统御着、君临着生活。
出现在公务大楼前的阔大广场,虽以市民广场、人民公园定名,其实并非市民广场或人民公园。因为超大的公务建筑往往并不建在市民生活的中心,离人民的日常生活区域很远,它在新的规划区。阔大的广场不过是为着夸张建筑的宏伟性,它是装饰美学上的铺垫,巨大的空地更显建筑的宏大,也显示空置千亩土地的权力气概,但冠上一个市民或者人民的头衔,比起称为“权力广场”来,在语言上具有很强的正当性。
公务建筑就是权力的形状,它的外形也展示着权力的精神气质,建筑是凝固和外化的精神。钱多钱少,并非最重要的事情,因为无论多少都已被权力合理解释。而公务大楼所展示的那种巨型化、神圣化、威权化气质,可以使人看到权力的凛然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