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敏:天福园有机农庄主、高级国际商务师、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委员
在“人类制造”形成人类文明后,人们越来越重视人类智慧而轻视自然。渐渐地,人与自然关系的认知产生断裂,人与人关系的认知产生变化。人类的思想混乱了,视生命为财产、土地私有。土地是一种生命态。土地的私有使土地被“车裂”,数千年的古老农耕文明开始衰败。公元前841年,诸侯割据,各诸侯都欲做大做强、日益强大,约370年的诸侯征战,诸侯展开土地和人的争夺战。史称“春秋”。公元前476年,大国争霸,约250年的你争我夺,到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史称“战国”。“春秋”“战国”时期长达600多年,突显人与大自然、人与人的诸多不和谐。在“春秋”“战国”时期出现的“诸子百家”,代表着当时思想混乱中的反省。孔子生于“春秋”(公元前551年),卒于“战国”(公元前479年),享年72岁。经历社会变迁,孔子在“春秋”末期提出了“仁”学思想。到汉武帝(公元前140即位)时孔儒成为社会主流思想,影响中国社会达两千年之久。
孔子的学生众多,孔子教导学生“学而不厌”,“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个学生叫樊迟(又名樊须),学而不厌的问孔子如何种庄稼。孔子坦言:“吾不如老农。”樊迟又问孔子如何种菜,孔子坦言:“吾不如老圃。”孔子的意思是让樊迟去拜老农和老圃为师吗?孔子曾说:“三人行必有吾师。”当樊迟出去后,孔子感叹说:“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作为樊迟的老师,孔子为什么不当面教导樊迟呢?
孔子视点高大上,志在治国。孔子认为治国以“礼”。什么是礼呢?孔子讲的礼是社会规范和道德规范。例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社会规范和道德规范以什么为基础呢?孔子认为治国以“义”。什么是义呢?义指人的思想和行为符合一定的标准。标准是什么?孔子认为治国以“信”。什么是信呢?诚实,不欺。什么是诚实、不欺呢?诚实和不欺的标准是什么呢?孔子以“上好”作为“礼、义、信”的规范与基础,以“上”之所好决定民之所敢与所莫敢。“上”又因何而“好”、为何而“好”、以何为“好”呢?
孔子的视点在治国。《论语·子路篇》中有叶公问政,子曰:“近者悦,远者来。”叶公问怎样治理国家,孔子说使国内百姓高兴,使国外百姓前来归附。如何使国内百姓高兴呢?国内百姓莫敢不敬、莫敢不服、莫敢不用情,可称为“悦”者乎?如何使国内百姓高兴呢?要使百姓得到实惠,安居乐业。国外百姓或是难民前来归附、需要平等地享受国民待遇、获得实惠,那礼、义、信之邦是否有那么多的实力继续推行优惠政策?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惠。”以稼以圃为生的百姓是小人,得惠而悦的近者是小人,为惠而来的远者是小人,小人难养,那礼、义、信之邦君子能有几何?君子能做几时?自古以来,国家总是以城市为中心。城市公民是“近者”,农村公民是“远者”。“近者悦,远者来。”城市越来越大,坐食不耕的“食口”越来越众多,无论怎样现代化、机械化、高效化农业,终究是“败农者也”,城乡差别越来越大,很多强国实施农业补贴来填补差别。农业是“先天之本”,农业依赖补贴说明先天之本的功能丧失,肾衰竭。农业依赖补贴就像是肾依赖透析。怎样透析?取决于医护和透析机械。可有高明的医护和透析机械?透析效果如何?或苟延残喘,或延年益寿,无论医护多么高明、透析机械多么高级,未有能恢复肾功能者。
孔子认为治国“焉用稼”。如果“礼、义、信”之邦轻视农业,能保有粮食安全和粮食主权吗?能有足够的粮食养育本国国民吗?四方之移民、难民都投奔到“礼、义、信”之邦,这“礼、义、信”之邦能有足够的粮食养活四方之移民或难民吗?孔子认为治国“焉用稼”。《论语·宪问篇》中有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走后,孔子说:“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南宫适的提问比樊迟高明,南宫适提问的出发点是治国,治国是孔子所关心和用心的;南宫适的提问比樊迟高明,以羿射荡舟与禹稷躬稼的对比来提问。樊迟请学稼,子曰“小人哉”。如果禹稷未曾学稼,不懂稼,又怎能躬稼而有天下呢?对南宫适的问题,“夫子不答”,或许现代人会回答:“时代不同了”。时代不同了,人体血液中的元素和结构、人的五脏六腑是否也随着时代而不同了呢?
《论语·微子篇》讲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条。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耘。子路问“是否看见”孔子,老农没有回答子路的问题,却讲了“如何看”孔子。“四体不勤”者,是谓“懒人”,不了解自己的身体、不会管理自己的身体;“五谷不分”者,是谓“食盲”。“五谷为养”,“民以食为天”,食盲不懂生命节律和生命关系,食盲比文盲可怜可怕得多。老农讲完便忙着干活了。“子路拱而立。” 子路为何拱而立?天晚了,不便赶路。纯朴善良的老农热情地“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老农不仅让子路留宿,而且杀鸡煮饭招待子路,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陪子路吃饭。老农多么仁,多么义,多么礼啊!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
春秋时期已经食口众多,农耕文明已开始衰败,孔子未能有机会耕种,因不懂农业而轻视农业,南宫适的提问一定使孔子很受触动,治国、治生都离不开农业。听了子路的讲述,孔子很想与老农聊聊。遗憾的是孔子虽然想了解“隐者”的智慧,却没有“刘备三顾茅庐”的执着。也许刘备的执着是因为诸葛亮当时已是出了名的“卧龙”,而不是一个无名无姓的老农。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子路虽然在老农家又吃饭又留宿的却并没有了解老农,老农是“近者”还是“远者”呢?隐者是君子还是小人呢?想不明白日前还“以杖荷条”、“植杖而耘”的老农怎么会突然远离土地呢?日前还杀鸡煮饭款待路人的老农为什么会远离土地呢?这是《论语》中的一大谜。子路为什么强烈谴责曾热情款待过他的老农“不仕无义”呢?子路为什么叹息“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呢?为什么只是子路在说话、而且言辞激烈呢?为什么没有“子曰”呢?与隐士老农的失之交臂是孔子的一大遗憾。孔子年事已高,不可能学稼学圃躬耕了;在纷乱的战国时代到处东奔西走周游列国的孔子也不可能在某国置地将私学与耕种并举了。
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孔子所说的“道”与老子所说的“道”不是一回事。孔子所说的“道”指自己的主张。老子所说的“道”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道可道,非常道。”孔子注重“仁”。什么是“仁”呢?“仁”与“人”同音。“仁”由“人字旁”和“二”组成,“二”表“天、地”。“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作为人,必须与天、地和合。仁是人最基本的美德。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相传孔子曾拜见老子。拜见了老子,孔子获得了什么呢?老农为何不见孔子呢?
在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中,“农家”发言不多,因为无需多言,与自然合作管理生命不是喋喋不休说出来的。农家在与自然的合作中感觉到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道法自然,不用说的。农家想象不出远离农田的人会以为花生长在树上,农家更想象不出脱离自然的人会有怎样的异思狂想。任凭诸子百家众说纷纭,老农说了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后便“植其杖而芸”了。不论种粮种菜,万物生长自有时,都需要尊重自然,成“礼”;不论种粮种菜,都需要与自然合作,成“义”;不论种粮种菜,都需要守天时,忠实于天道,成“信”。“礼、义、信”是“仁”的表现,是人类幸福生活的基础。
在汉代,孔子被奉为圣人,孔子的遗憾变成了民族的遗憾、历史的遗憾。孔子的思想对后世的“教育文明”和“官场文明”影响深远,却没能指导生活。子曰之“不时,不食”远不如子曰之“我不如老农”、“我不如老圃”更有影响力,历代“学而优则仕”的官吏多空有治国意无有治生计。生活在“上好礼,上好义,上好信”中延展。在汉唐盛世,生态已发生巨大变化,到“宋”时,林木成为宝贵的财富之源,农字演变成“辳”。“宋”与“送”同音。黄土高原因大量植被消失变成荒漠,孕育了中华民族的摇篮被断送了。宋代迁都了,开始进口粮食了。“盛唐”、“大宋”留给后世什么呢?记录悲欢离合的唐诗宋词?悯农的“高尚”情结?水土流失的黄土高原?上千次的黄河泛滥?如果那天然农业发达的黄土高原还在,会有多少美好诗篇?!会有多少豪迈?!不要唐诗宋词,要黄土高原!
与老农失之交臂,是孔子的遗憾。悠久的轻农和或隐或现的悯农导致弃农和畸形农业,使这因古代农耕文明而成为伟大的民族蒙羞,是孔子更大的遗憾。孔子作古约两千五百年了。人类进入了“新春秋战国时代”。土地被诸多“权”马分尸,所有权、使用权、经营权、开发权等等对土地实施“车裂”。除了国与国的战争、人与人的文斗武斗、商战职战外,还有人与天地的战争、人与动物的战争、人与植物的战争、人与昆虫的战争、人与微生物的战争、人与疾病的战争。种种战争,耗费巨大,损伤惨重,却仍不能使人停止战争。人们追求日新月异、推陈出新。为了不断做大做强,“己所不欲,务施于人”,当今人类痛苦不堪,幸福屈指可数。痛苦使现代人反省。
反省孔子的遗憾,不是为了抱着孔子的遗憾。反省孔子的遗憾,努力实践禹稷躬耕。尚农,与自然合作管理生命,找回民族的根!尚农,与自然合作管理生命,找回生态功能、食物安全和生命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