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30日播出《儿童福利的“最后一公里”!》,以下是节目实录:
主持人 董倩:
晚上好,欢迎您收看正在直拨的《新闻1+1》。
马上又要到六一儿童节了,对于生活在中国最边缘,最偏僻,最贫困的地区的儿童来说,他们最基本的权益谁来保障?他们所需要的最基本的社会服务谁又来提供?那么,现在在中国有120多个这样的村子,他们每个村子里面都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叔叔或者阿姨,他们并不是只在六一儿童这一天给孩子们提供服务,而是每一天都在给孩子解决困难、提供服务、谋取福利。他们就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叫做“儿童福利主任”。
这个“主任”听起来是一个挺大的官,但是他能做些什么呢?我们来举个例子,先看一张图片,这个地方是四川凉山州的昭觉县的一个小村子。你看,这个村子的孩子正在打篮球,但是这个篮球架子就是由儿童福利主任,临时自制的这样一个简易篮球架,搭这个篮球架子是儿童福利主任所要做的最简单的一件事情,当然他不仅仅要做这些,他还做什么?
我们再来看,你看,有给孩子联系学校、上户口、医疗帮助、物质支援,还有心理疏导等等,儿童福利主任要做这些事情,他们做的这些事情,究竟能给当地的孩子带来什么样的帮助,我们先来看看这个群体。
解说:
正在教孩子做饭的是云南陇川县景罕村的板晓莲,从2010年开始,她成为成为的本村一名儿童福利主任,任务就是帮助自己周围20个村小组的1300多名孩子,解决生活上的各种难题,而相距不远的曼软村,16个村小组的1000多名的孩子,也有他们自己的儿童福利主任,他就是罗洪统。
陇川县曼软村儿童福利主任 罗洪统:
因为有了这个儿童福利示范项目,我们起到一个桥梁的作用。
解说:
陇川,词义是为太阳照耀的地方,但由于当地地处偏远,基础设施落后,教育卫生发展缓慢,这样的环境对当地儿童的成长带来了极大影响。
陇川县曼软村儿童 张名耀:
原来房子是用竹子做的,草(搭的)有两个房间。
陇川县景罕村儿童 寸相柳:
弟弟2岁都是我把他养大的,那时我弟弟还没有上学,他就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样(让不上学)。
解说:
罗洪统和板晓莲就是为孩子们解决这些问题的人,他们俩个都是当地人。2010年报名参加了村儿童福利主任的考试,考试合格后还需要简单培训才能成为当地的福利主任。此后,他们每年都要接受一次培训。
罗洪统:
作为一个福利主任,你最起码掌握你们村儿童的大概情况是吧,我们每个月还要上报这个月的一些材料。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他们有一个可以反映的地方,然后可以给我们反映,我们是一个桥梁。
解说:
罗洪统所在的村子一共有1048人,处于贫困的儿童占40%以上,而因为地处缅甸边界,一些村民吸食毒品,村里还有艾滋病遗孤43人。尽管政府出台了很多保障儿童基本权益的政策,但这里面孩子包括他们的家人往往都不知道有这样的政策,即便知道也没有人了解该通过什么的渠道去获得,甚至很多孩子到了上学年纪,都因为不知道该怎么上户口,而无法正常入学。
陇川县景罕村儿童福利主任 板晓莲:
通过我们入户家访,一家一家去看这些孩子的生活情况,才发生有很多的孩子需要我们去帮助,需要我们去关心。他们是有残疾儿童,还有贫困儿童,还有受艾滋病影响的,还有受艾滋病感染的,还有那些孤儿,艾滋遗孤、留守儿童等等。
解说:
到目前为止,在陇川县共有10个村委会设立了儿童福利主任,每个人都管理着10几个村组的上千名孩子,从上户口到上学,从申请免费疫苗到申请低保,从改善生活环境到关爱孩子内心,儿童福利主任事无巨细,为孩子服务。而他们每一个人最终任务就是确保每个孩子都能享受国家提供给他们的,应该享受到的福利权益。
罗洪统:
儿童福利这一块(工资)一个月800块。
记者:
够吗?
罗洪统:
不够,怎么会够呢,像我们的话肯定有家庭,如果你真的觉得这项事业真的有意义,这个你喜欢的话,你就觉得不累,要不然你为了工作而工作的话,这个项目,这个事情做下来,真的挺累的。
主持人:
对于那些生活在偏远贫穷地区的孩子来说,他们的生活条件是比较恶劣的。而儿童福利主任他们的工作就是要为这些孩子为他们说话,而且为他们谋利。
我们不妨看一组数字,截止到去年年底的时候,儿童福利主任已经为19000名孤儿、贫困儿童,还有病残儿童等等,申请到了生活补助或者康复器材。而且他们坚持每个月都对所处困境的儿童进行定期的家访,每周要组织两次儿童之家的活动。
我们再来看一下,刚才提到了他们都做什么,我们不妨仔细地说一下。首先是物质帮助,他们提供的物质帮助,包括提供一些生活必需用品,还有低保的申请。
再有非常重要,是一个政策的帮助,所谓政策帮助,也就是帮助这些孩子要上户口,还有入学,免疫接种,医疗服务等等,最基本的权益的享受。
还有不可忽视的,就是心理层面的扶助,有些孩子的父母是到外面去打工,他们是处于留守儿童,这个时候怎么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就变得非常的重要。
另外,也是不可忽视的,是普及家庭教育的常识,这对于贫困地区的家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个村儿童福利主任的模式是在2010年的时候,我们国家的民政部,还有联合国儿童福利基金,一起来探讨的一种模式。当时针对的仅仅是受到艾滋病影响的这些孩子,他们的生存困境怎么去解决,现在已经扩散到了包括孤儿在内的所有处在困境的儿童。
接下来我们就要联线一位这个项目的参与者,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儿童福利研究中心的高玉荣主任,高主任,您好。首先有一个问题,你看这些孩子生活在这些村子里面,村子里面村支书,有村主任,他们的问题为什么在这个层面没有解决,不能得到解决,而必须要有一个儿童福利主任来帮他们真正地去解决这个问题?
北师大公益研究院儿童福利研究中心 高玉荣:
主持人你好。您说得非常对,因为我们城市的居委会,还有农民的村委会有很多干部,但是没有直接负责儿童的干部,所以我们首先就解决了儿童身边有人服务的问题,而这个服务又是一个非常贴切的服务工作,为儿童提供非常细致,仔细的这种服务的工作,是儿童最需要的。
主持人:
就是针对儿童解决儿童需要的问题,就需要有一个专业性人士来解决。我们注意到,这次选的120多个村庄,他们是试点,来自5个省区,有新疆、云南,这就属于边疆地区。另外还有内陆地区,河南、四川、山西,为什么这样进行选择?
高玉荣:
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首先考虑的是5个省,12个县,在120个村里头,那么这120个村首先考虑的是各类需求儿童都有,这120个村里的儿童,他们有孤儿,有受艾滋病影响的孩子,还有很多困境儿童,服刑人员子弟,打工人员的子弟,还有跟爸爸妈妈走的,还有一些好像是流浪到这个村里的,这种儿童是非常多的,所以需要帮助的儿童是最多的,而且也是最能出来示范效果的。
主持人:
好的,高主任,我们稍微有更多的问题给您。刚才我们说了,儿童福利主任听起来是一个比较大的一个主任,但他实际上到底能够解决多少问题?我们继续往下看。
解说:
烧火做饭,帮妈妈喂鸡,张名耀还是一个13岁的孩子,他是云南陇川县二小的一名六年级学生,然而,如今的生活是他们一家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张名耀:
这个是以前的家里,这个是妈妈,这个是姐姐。
罗洪统:
当时的住房特别困难,这是他父亲在时建下的一个小茅屋,下雨的话,(屋顶)草烂了就找油布铺起来,他家里面的厨房不像现在,现在看着还有点丰富。
解说:
八年前,父亲的去世,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陷入困境,只剩下张名耀姐姐和妈妈相依为命,张名耀的妈妈是缅甸人,因而无法享受国家的扶持政策,一家人的生活全靠妈妈帮人打短工维持。七岁的张名耀眼看着就要到了上学的年纪,因为上不了户口,而面临失学,幸运的是罗洪统作为儿童福利主任来到了陇川县,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罗洪统:
我们就是一个桥梁,我们可以去跟民政、妇联,尽最快的速度去反映这个情况,然后就马上得到落实。
解说:
除了上户口,罗洪统还帮姐弟俩申请了每年6000元钱抚养补助金,他还多方筹措为张明耀盖起了现在的新房,砖瓦房对于张名耀一家来说,从来不敢想象。
张名耀:
这个是客厅,那是家堂。我姐有时候回来她就睡这里。我长大了想当剪头发的人,因为他们剪得头发,我想把人们的头发剪得好看。
解说:
张名耀的生活在逐渐改变,而这样的尝试是源于四年前,民政部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在云南调研时的一个深夜长谈。
北京师范大学公益研究院院长 王振耀:
一拍即合,大家就很激动,就说需要变了,中国的儿童福利政策得做大调整,所以有这样的一机会,正好产生出来这样一套想法。
解说:
从2010年开始,民政部和联合国儿童福利基金会合作,再加上六所高校的参与,开始在全国5个省,120个村进行试点,推广儿童福利主任这样的创新模式,目的就是为了保障弱势儿童的权益。
王振耀:
这个是光靠行政不行的,因为发现儿童不仅仅是个吃饭的问题,没有专人,专业化的照料不行,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它实际是需要一定有一个专业化的服务体系才行。
解说:
近四年的时间帮助的对象,从最开始只针对于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到目前已经拓展包括孤儿在内的所有困境儿童,覆盖的范围主要在最贫困、最偏远和最边缘的地区。
民政部社会福利和慈善促进司副司长 徐建中:
特别是下一步,解决留守儿童的问题,有一个很好的帮助。
主持人:
我们看到一方面是国家有政策,另一方面是贫困地区的儿童有需求,这个时候怎么能够让政策和需求连接起来,这个最后一公里的路就非常重要。从片子里面我们可以看到像罗洪统这样的儿童福利主任,是多么的重要。
接下来问题又来了,儿童福利主任非常重要,但它目前是一个暂时性的一个位置,怎么能让它变成长久?接下来我们继续联线高主任。高主任,我们了解到,像儿童福利主任,他位置非常重要,他解决的是非常实际的问题,但是他是来自民间,而且他的工资收入一个月800块钱也是来自民间,怎么能够让暂时的这种存在变成一种永久的存在?
高玉荣:
因为咱们在建设这个的过程中间,永久的存在是非常必要的,我们在这个项目的试点的过程中间,通过我们的资金测算,每个小孩每天每个月,每个月只需要5块钱,全年只需要60块钱,就可以完成儿童之家的建设,儿童的活动,专家的支持,儿童培训,专家培训,福利主任的培训,所以这个是投资最少,收效最大的一个项目。
主持人:
我打断您一下,现在这个儿童福利主任这笔钱是国家在出,还是民间在出?
高玉荣:
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支持。
主持人:
也就是并没有进入到我们国家政府的财政体系里面去出?
高玉荣:
对。
主持人:
好,第二个问题,您看,这个项目已经试点四年了,在四年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想象他们会遇到多少问题,比如说刚才说到的工资,他们一个月的收入真的是不高,甚至是可以用微薄这两个字来形容。但是能够支撑他们下来的,肯定是他们对这个工作的热爱,但是问题是,就是有了一腔热情,然后他们在给儿童,替他们去维权,包括他们去落实福利的过程中,一定会和某些政府部门打交道,这个时候由于他们是来自民间的人士,可能政府部门相关的人就会问他,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为你办事,可能就这种碰壁在现实问题中怎么解决?
高玉荣:
我们在项目的执行的过程中间,首先在县里头成立了以县长为主导的县领导小组,这个领导小组里头,有卫生部门、教育,包括我们各种各样的,行政部门、妇联都有,所以在它碰到什么问题的时候,我们中间就有一些环节。我们儿童福利主任上边有乡里的领导,乡里的领导再替我们帮助去找到上边相关的领导,比如说它缺医,那么我们就去卫生局,那么缺教育,我们可能去到教育。
主持人:
也就是说遇到的所有的问题都会有一些相关的政府部门的人士来帮他解决?
高玉荣:
对。
记者:
好,非常跟感谢。接下来我们继续会有问题给你。
其实我们最关注的是儿童福利主任,他解决的是儿童遇到的一些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儿童福利体系怎么能够建立起来?继续往下看。
解说:
从2010年推行儿童福利主任示范区项目开始,在试点的5个省,120个村,这些贫困村落里儿童的变化显而易见。没有户籍的儿童比例从5%降到2%,学龄失学的儿童从5.3%下降到1.8,有超过3200多名孤儿获得了养育津贴,超过了10000名儿童参加了新农合。覆盖了最贫困最偏远和最边缘儿童的村级儿童福利主任模式,被称为是实现了儿童福利体系的最后一公里的落实,同时也被认为是基层儿童福利服务的一种经验。
儿童基金会执行主任 安东尼·雷克:
政府的的确确有很大的决心,去覆盖那些难以覆盖的儿童,和难以覆盖的地区,虽然(项目)规模不大,但是一旦他们获得成功,他们是有向全国推广的潜力。
解说:
在试点的过程中,这样的一种尝试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延伸。2012年,河南洛宁县开始在试点的基础上,将项目扩展到全县388个村,并新建了针对困境儿童的助养、助困、助医、助学、助业的分类救助体系,让全县5880名困境儿童得到了政府制度化的生活救助。而同样把工作从试点村普及到整合县的还有云南瑞丽,但事实上,推广的同时面临的困难也不小。
王振耀:
我觉得最大的困境其实是两个挑战,一个挑战是要建立一个专业化的支撑系统,因为这个事它比较专业,需要专业化的培训,所以就得需要一套知识体来支撑,需要我们这个社会进行深入的地学习。
解说:
而资金的问题也是推行这项制度的另一个挑战,目前这样的尝试主要依赖的还是民间运作的资金,显然不具备把工作持续性进行的耐力,而每个儿童福利主任每月800元的工资,每年不到10000元的年收入,对于政府财政来说,开销的压力应该并不大,但作用却非同寻常。
王振耀:
整个对儿童的保护制度是越来越强调,保护不能光加强公安警察,需要一系列的技术支撑,儿童福利主任就是这样一个技术支撑的基础。如果社区都有做儿童福利的人,就不会有南京两个孩子饿死的事情发生,他会出来协调,他去找儿童福利院,这个事情就有人管了。现在不行了,现在谁来管?
解说:
在儿童福利示范区试点推行之处,试点时间被设定了六年,而六年后如何把试点变成落点,让试点变成可持续性的工作,进而彻底改变乡镇和村舍,没有专人从事儿童权益保障工作的现状,或者是在未来面临的更加重要的一个方面。
王振耀:
现在的民政部又在46个县来提倡推广这个项目,在浙江已经在每个村开始固定设计这样一个职位了,在更大面积开始推广了,如果说我们的地方政府越来越多地能够认识这项制度的重要性,同时中央政府也进行倡导,并且进行一定的投资,我觉得这个问题解决起来不难。
主持人:
我们来看几个数字,现在中国有7000万农村留守儿童,2000万儿童生活在贫困线下,1300万儿童没有获得户籍登记,迫切需要社会的帮助。我们总是说儿童是一个国家的未来,那么儿童福利最后一公里到底能不能走好?儿童的权益到底谁来保障?这不仅是一个家庭的责任,一个儿童福利主任的责任,更是一个国家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