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部分人从改革开放的蛋糕中切到了一块,是经济增长的受益者。即使作为最底层、最弱势的农民和农民工,也是实际上的受益者——社会保障得到了更广的覆盖,工资增长也扩展到了他们。既然如此,为何一种“无受益感的怨愤”却弥漫于社会中,尤其是在情绪化更加浓厚的互联网上,这种情绪更被放大。这就形成了一种貌似矛盾的现象:数字统计上明明普遍受益,从网络舆情看,却流行着普遍无受益感的情绪。
问题出在哪里呢?
首先可能是网络舆论传播的规律,好消息、好心情的传播是算术级数的,而坏消息、坏情绪的传播却是几何级数、爆炸式、传染病式的。受益的人,很少愿意公开表达自己的受益感,尤其在充满着仇富暴力的网络中,人们更愿意相信“闷声大发财”。而不满的人,更愿意通过倾诉和抱怨发泄情绪。于是“无受益感的怨愤”主导了互联网这个舆论场。加上非理性情绪的推波助澜,这种怨愤可能传染到每个人身上。而网络又是一个放大器,将人们的上述感觉无限放大并形成一种主导性的情绪。
当然,更关键的问题出在分配不公上。多重不公的存在,让实际上的受益者也涌动着一种“相对被剥夺”的郁闷,总是觉得自己未能受益,甚至是受害者。很多代表委员都谈到了这一点,比如全国政协委员迟福林说,是分配不公滋生着“钱包鼓了却心理还不平衡”。
就拿养老金来说,企业职工这些年的养老金其实一直在增长,甚至连续涨了九次,涨的幅度也还算高——企业职工应该是受益者了?可一项调查显示,绝大部分企业职工对增长都很不满。主导着人们受益感的,不仅在养老金简单的数字增长,而在于比较。养老金双轨制的存在,始终让企业职工感受着看得见的强烈不公。双轨制不废除,涨得再高,也很难有受益感。
养老金双轨制只是中国社会问题的一个缩影,从教育、医疗到住房,福利上的双轨制和多轨制随处可见。每每提到社会福利增长,政府喜欢使用平均数字来彰显发展,可抽象的平均数字能说明什么呢?“被平均”常常成为人们表达自我拥有与平均数悬殊差异的自嘲。每每提到社会发展的时候,政府也习惯用现实与历史对比来凸显进步,可民众往往不会这样比较,而是会跟同事、邻居、同行甚至外国比。
所以,相比数字的增长,人们也许更看重公平的增长。人们的受益感,也来自于公平的规则。还是回到养老金双轨制的问题,不公平的制度制造着普遍的受害者情绪,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受益者。与机关相比时,事业单位觉得不公平;与事业单位相比时,企业觉得不公平;与城里的职工比较时,无处养老的农民工当然有理由怨愤。不同地方的机关之间,事业单位、企业单位之间,比较中都会产生类似的感觉。一个公平的社会,肯定是一个怨愤较少的社会,因为即使是弊端,也是大家一起公平地承担。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明知道高考有那么多弊端,目前却还力挺高考的原因,是为了捍卫最底线的公平。
应该读懂人们对公平的期待,确实,中国每个人至今都仍在分享着改革的红利,我们都是受益者,但赢得民心,还必须让人们“公平地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