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国被打断双腿的那天,老厂长何金锁也靠边站了,三个月后,彻底赋闲。此后,近百名华曙制药的员工或出走、或被停职,这家 “世界第一”的发酵制药厂,开始与自己的子公司打官司,和多年的合作伙伴翻脸,从持续盈利转向巨额亏损……
华曙制药,这家走过25个年头的村集体企业,似乎正以一种蹊跷的方式让自己走向末路。而其所在南高营这个万人城中村,则因连年拆迁闹剧、持续维权,变得紧张异常。
村企巨变
“新上的赖氨酸项目被撤销,大家看着花好几百万元买来的菌种,问何春禄该怎么处理,他说直接拔掉电源让菌种去死。”见证这一幕的几位技术人员怀疑,那个时候,何春禄就已决定让厂子“死掉”,而且是以最快、最决绝的方式。
2009年,何春禄担任村委会主任后,华曙制药便接连出现变化:已经完成土建、且花巨资购买菌种的赖氨酸项目,被叫停并将土建拆除;被厂里上下都看好的热电项目,则在基建完成后,被拆除;与北京农大的合作谈判在进入关键期后被莫名叫停……
而在此期间,何本人则开始游说这家村企负责人,希望能够考虑将厂子迁走,把土地空出来搞房地产开发。南高营村紧邻石家庄北二环,其位置在2009年高企的房地产市场中,被认为升值潜力巨大。
“搬迁起码要17亿元的资金,开发商根本给不到那么多,而且村民和职工都不同意搬迁。”在几番讨论后,厂方表示不同意村委搬迁这一提议。但此后,明确反对搬迁的村企领导开始被“调整”,并最终相继赋闲。取而代之的,则是何春禄十多个亲戚相继进入华曙制药领导层担任要职。
2011年7月23日,老厂长何金锁被靠边站的那天,长期参与土地维权的村民何建国则被人打断双腿。至此,关于村子、厂子的矛盾,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更多的变化则出现在日常经营中,这家曾与美国辉瑞长期合作、与香港企业合作试图上市、土霉素世界第一产量的村企,怪象频现:以旧车高价抵顶货款致合作伙伴反目;无端扣留货款致子公司不得不将其诉至法庭;包括总工在内的核心技术人员大批出走……
华曙制药的盈利状况则从何金锁调离当月的200万元变为亏损。今年第一季度甚至亏损额高达4500万元!“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半年,厂子恐怕就要歇了。”华曙制药一位管理层人员告诉记者。有趣的是,在亏损日增的情景下,何春禄开始公开宣称,拯救华曙唯一的办法,在于搬迁,腾出地来搞房地产。
村权争夺
事实上,何春禄任职后,利用城中村进行房地产开发的思路便表露无遗,其相应行动更显得仓促而轻率:刚建成四年的楼房被强拆后重建,暴力拆迁视频一度引发网友高度关注;未走任何法定程序,6个在建项目被认定为违法建设遭巨额罚款。
村民从工商资料中发现,曾试图参与村土地开发的河北高营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是一家由何春禄担任法人,并持有52%股份的纯私营企业。
于是2010年,2900多名村民联名向镇政府、区政府申请启动罢免程序,罢免村主任何春禄。但罢免之举因上级部门未同意而毫无进展。2011年,村民们再次申请镇政府和区政府允许大家开始准备新一届村委选举。有关部门则答复称,南高营已整体村转居,不再进行村委选举。
转机出现在今年4月,上级部门最终认可了村民的意见,村委选举程序启动。“两大阵营,一边是何春禄他们,其思路就是把厂子搬迁走,从而继续他一贯的房地产开发思路;另一边则是主张把华曙制药救活,让在外四散租房的村民尽快回村安居的维权村民阵营。”
5月12日,选举在石家庄第十三中学进行。但投票结束后,当协助计票的该校高一学生开始将28个票箱归拢时,镇团委一位女工作人员带大量废票入场被村民发现,随即现场出现混乱。
5月14日,选委会发布公告称,由于推选过程中出现大量代写选票、一人多投、非工作人员戴假证入场等违规行为,因此宣布选举结果无效。但由现任村委何春禄等人控制的“高营报”则称,选举结果有效。
“村里每个家庭都有人在华曙制药工作的经历,所以华曙对于村民,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联系,更是一种情感上的牵挂。如果华曙制药继续滑坡并倒闭,那就会有2000多人下岗,也会让流落在城市各处租房的村民,进一步失去归属感。”与何建国一起制作“高营民心报”的何吉平称,目前的困局在于,要想拯救企业,就必须先让村委选举变得能够真正代表多数人。
直到8月,期待中的选举并未举行,石家庄市传来的消息是:暂缓选举!而华曙制药截至7月末已经亏损6000多万元,十个车间仅剩3个车间还在生产,下属糖厂亏损3000多万元。这两家企业去年还是盈利单位。在原村领导主持下,两家企业的关停出售工作已经开始,曾经的“世界第一”村企或许就此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