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如同广告,如果没有阅读量没人看,基本上是做无用功。故而,现在无论是自媒体还是公共媒体,都会强调自己文章的阅读量很高或最高,尤其是国内一些大学认定“10万+”的文章可以算一等学术文章和成果后,“10万+”变得更疯狂起来,除了打肿脸充胖子外,还要花钱整容成美人。花个上千元就能找到人“刷”流量,别说10万+,100万+、1000万+都没问题!
抛开花钱和打肿脸充胖子的点击量,真实的阅读量是否可以成为评价文章好坏和价值高低的标准呢?无论什么文章,评价来自两个方面,一是自身的评价,二是他人包括专业圈子和更广泛的社会评价。有时这两者的评价是一致的,但有时并不相同。如果由作者评价自己的文章,鲜有人认为自己的文章不好。不过,即便认为文章是自己的好,也得有个标准,比如阅读量,当然,是真实的阅读量。
但也有人对此并不以为然,不久前逝世的余光中先生便是如此。他很是反感别人称他为“乡愁诗人”,认为这样的称谓不过是建立在阅读量上的一种假象,尽管华人很少有不知道《乡愁》的。要认真论起来,《乡愁》的阅读量恐怕不仅是“10万+”的问题,而是“10亿+”。
即便如此,余光中也自嘲,《乡愁》好像是一张名片,大到足以把他的脸遮住了。他严肃地正告人们,如果有人想认识他,喜欢诗的话,可以把这首诗暂时忘掉。
余光中不以阅读量、传播量的最多来评价其作品,却希望以质量和其他的标准来评价其作品,比如以人生为标准评价他的诗。他的《三生石》,没有一定的人生阅历是写不出来的。再比如,用最单纯的语言写最单纯的意念。最典型的一首就是《台东》——“城比台北是矮一点/天比台北却高得多/灯比台北是暗一点/星比台北却亮得多/街比台北是短一点/风比台北却长得多”。
不过,正如贝利认为自己最好的进球永远是“下一个”一样,余光中也认为其最好的诗还没有出现。“我自己对什么诗最得意,还没有写出来。所以我还在写。如果我认为最得意的诗写出来了,可能就不写了。”
或许,这不只是文人对自己文章评价的标准,科学家、研究人员、学者对自己文章的评价同样如此。“盖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尽管曹丕说这话主要是指文学作品,并不包含科学研究(包括所有的自然和社会人文学科)文章,但要义相同。科学技术是社会的“永动机”,阐述、承载和体现科研成果的文章当然是经国之大业,经济提升之发动机,社会和文明发展的推动力。
在对自己文章的评价上,一些科学研究人员甚至对标准更高的引用量不屑一顾。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约安尼迪斯在2014年10月30日的《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关于研究人员如何评价自己文章的调查报告。约安尼迪斯等人调查生物医学领域400位高被引科学家,请他们对自己被引用前10位的论文的质量打分,其中有123人作了回复。在这些人中,有16%的科学家认为自己最好的文章并不在被引用量排前10位的文章中,因为这些被引用较多的文章所代表的研究结果并非最好的成果。
约安尼迪斯等人提供了评价文章的标准:推动进展、吸引关注、整合知识(这3条归属于研究的延续性)、颠覆式创新、出人意料的发现(这2条归属于研究的突破性)、发表难度。总体上看,研究人员对自己研究的延续性评价最高,对研究的突破性打分较低。也就是说,尽管这些文章的被引用量较高,但他们却认为突破性不够,并非自己最想传达给世人的科研结果,因而对这一荣誉显得不甚热情,自然也不将其作为评价的标准。
这些人对自己文章的评价,表现为文人不求文章的10万+,研究人员不求文章的被引用量达1万+。不评价对阅读量的追去正确与否,但在标准有别,境界不同,视野有异的情况下,不同的人对文章或产品(成果)的评价确实会出现千金或敝帚,天上或人间的巨大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