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 导: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科学技术委员会、国土资源部科技专家咨询委员会
主 办: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
承 办:《城市化》杂志、城市化网
时 间:2016年4月12月
地 点:北京市天福园种植中心
主持人:李津逵 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副主任、综合开发研究院(中国·深圳)理事、资深研究员
嘉 宾
李凤玲: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副主任、清华大学教授、北京修实公益基金会理事长
黄小虎:中国土地学会副理事长,中国土地评估中心原主任、中国土地勘测规划院原院长
杨海浩: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乡村建设专委会副主任、正大集团总裁
张志敏:天福园有机农庄主、高级国际商务师、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委员
喻全贵:湖南省长沙县金井镇惠农村原党支部书记
蔡义鸿: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秘书长、《城市化》杂志社社长、副编审
张希敏:中国新闻社主任编辑
4月12日,由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主办的第二十一期城市化茶话在北京天福园有机农庄如期召开。与会专家围绕“让农业成为治生之道”这一主题,探讨有机农业的未来。
在农庄庄主张志敏的带领下,专家们首先参观了天福园农庄。农庄种植有樱桃、杏、蟠桃、葡萄、苹果等十余种果树,且间作、轮作多种农作物,并采取纯自然的方式饲养了适量的鸡、鸭、鹅等家禽及奶牛、山羊等家畜。这种多物种种养结合、各种营养物质循环利用的生态系统得到了专家的一致认可。随后,在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副主任李津逵的主持下,专家围绕“三农”问题、土地制度、有机农业的发展、城市规划与有机环境的保护等议题展开了激烈的观点交锋,专家们认为,天福园十六年来的有机实践是一笔极有价值的财富,天福园未来应朝着有机农业科研基地的方向发展。
天福园有机农庄简介
北京市天福园种植中心位于房山区良乡国家级农业综合项目开发区,由曾经从事国际贸易的高级国际商务师张志敏于2001年创办,是北京市最早的有机农场之一。遵循着“健康的土壤、健康的饲料、健康的食物、健康的生命”的有机农业理念,经过十六年的发展,目前天福园已建立起一套健康、完整的生态系统,并制定了专业的种植、养殖等有机农业生产管理措施。张志敏和天福园的有机农业实践也获得了业内人士的认可甚至国外政要的关注,珍妮·古道尔博士在她《希望的收获(Harvest for hope)》一书中记述了张志敏和她的天福园,她还曾评价道“张志敏是她非常敬佩却永远变不成的女性”。美国《心灵修复》的作家称张志敏为“面对土地的君子”。日本土肥专家池田秀夫在造访天福园时给予这里的土壤很高的评价,认为这里的土壤十分健康。天福园还曾多次被中、德、英、法、意等媒体报道,是欧西生态农业人士来京必访之地。
嘉宾发言
黄小虎:变革土地制度 为有机农业留下生存空间
中国土地学会副理事长、中国土地勘测规划院原院长
我并非有机农业的专业人士,但通过对天福园的观察,有一些感想和体会。目前,全世界都在发展石油农业,虽然石油农业有违自然规律,但我们却无法简单地否定它,因为随着世界范围内人口规模的急剧膨胀,怎样保证人人都有饭吃,是需要首先解决的大问题。所以,我认为在可见的时间范围内,石油农业大发展的趋势难以逆转。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一个问题值得探讨,那就是像天福园这样的有机农业庄园是否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中国是农业大国,以往数千年的农耕历史均以生态农业、有机农业为主,如果说石油农业有违自然规律,那么生态农业、有机农业则是遵循自然规律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张志敏老师和天福园的有机农业实践十分有意义,因为在发展石油农业的同时,我们仍可以尽可能地扩大生态农业、有机农业的规模。
我关注的另一个问题是,天福园有机农庄的土地是从村集体手中租来的,租约为20年,4年后就将到期,村集体可能会收回土地另作他用。这片净土是否能留得住,还是未知数。天福园位于房山区良乡镇江村,如果单纯是由于村集体要收回土地,那么也许仍有回旋的余地,但这里同时也是北京市的行政范畴,北京市对天福园附近整片区域的规划是什么,是否要改变这片土地的用途,将直接决定着天福园的存留。这也反映出了深层次的问题,城市外延的无限扩张正威胁着类似于天福园这样的农地的生存空间。
目前,全国大部分城市包括北京在内都在走城市外延扩张之路,城市周边的农地大多都已被扩展为城市建设用地。为什么会如此?这其实与我们的土地管理制度息息相关。我国的土地管理制度历经曲折,早在计划经济时代,陈云就说,计划调节为主,市场调节为辅。当时国家大力支持农村搞社队企业,而社队企业在国家计划里没有户头,包括土地在内的资源配置,完全由市场决定。尽管当年还没有土地市场的概念,但农村土地进入市场已是客观存在了。改革开放以后,乡镇企业异军突起,农村工业化导致产业集聚和人口集聚,形成了大量小城镇以至于大中型城市。这些新的城镇、城市基本上都是在集体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但1998年修订的《土地管理法》不再允许集体建设用地入市,把农民凭借自己的土地财产,自主地参与工业化、城市化进程的出路堵死了。同时,政府承担城市建设责任,而城市建设资金主要来自于土地出让收入。这种资金主要依赖增量土地的制度安排,导致政府必须不断地征地、卖地,使得城市持续外扩,而城市里的存量土地没有得到合理利用。例如,北京市市区有700平方公里集体建设用地(不含宅基地)粗放利用,甚至根本就是无效利用。
如何改变城市无限外扩的现状?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将土地纳入自然资源,土地资产纳入自然资源资产,提出要把所有者的权利与管理者的权力分开。这是国家治理思路的重大调整,一旦付诸实施,政府行政管理部门就不能再经营土地了。同时,改革财税体制,使地方政府财力与事权相匹配;改革投资体制,城市建设主要靠吸引社会资金,等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遏制城市外延无限扩张的脚步,才能使城市周边像天福园这样的净土得以留存。
喻全贵:天福园传承、弘扬了农耕文化
湖南省长沙县金井镇惠农村原党支部书记
今天我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学习,因为天福园本身就是非常先进的案例。我们一直在讨论天福园这块净土究竟能不能被保留下来的问题,我个人的结论是,它一定能留得住。
为什么这样说?从国家的角度看,我们国家正处在发展转型的岔路口,转型就意味着要改变以往发展中存在的误区,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国家已经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我很赞同黄小虎老师的观点,要扭转城市外延无限扩张的现状,只要城市不再外扩,天福园就有保留下来的可能。从天福园的角度看,这里处于大都市周边,虽然距北京市中心仅40公里,但却因为尊重土壤与植物的自然能力而培育出了肥沃的土地和多样性的生态系统,并在150亩的土地上,实践了对有机农业,尤其是对农业文化的传承和对农业所需有机环境的保护,这极其难能可贵。这样的一块净土,不应该被改变用途,因为对北京甚至对于中国来说,这里的意义都绝非普通农田那样简单。
我认为,张志敏老师从事的有机农业和所遵循的与自然合作的农业技艺就是天福园的一张“名片”,天福园要努力做大这张“名片”,争取成为农业生态研究、农业文化研究的科研基地和示范基地,天福园完全有这样的资格。
杨海浩:天福园教育、科研价值巨大
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乡村建设专委会副主任、正大集团总裁
来到天福园农庄,我觉得既震撼又感动。震撼的是北京周边竟有这样一块土地在严格地遵循着自然规律,本着“天人合一”的理念开展有机农业的实践;感动的是张志敏老师做人做事的态度和她十六年来对理想的执着坚守。然而,理想与现实是有差距的。
在我看来,有机农业业态的可持续性并不强,甚至与现代农业存在一定冲突。有机农业是小农经济、自然经济的产物,倒推百年或几十年历史,在我们的环境没有遭受大规模污染之前,我们的农业就是有机农业,但现代农业、大农业绝不可能是有机农业,因为中国的现状是人多地少,要养活众多的人口,单靠有机农业无法实现。另外,有机农业服务的对象并非大众人群而是少数高端群体,贫富差距的存在使有机农业的可复制性大大降低。
再从城市发展的角度看,类似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仍有进一步扩张的可能,一方面是城市体量的扩大,另一方面是人口数量的持续增长。因为城市经济具有拉动作用,人力、财力、物力等资源都有向大城市集中的意愿和趋势,这是有规律可循的,也是我认为北京仍有可能继续外扩的原因所在。城市的扩张固然有土地财政的因素,但更主要的动力来源于人气的聚集,因为大城市的经济发展为人们提供了就业机会,人们更容易找到工作、赚到钱,因此,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希望到大城市谋求发展。同时,高速公路、城铁、高铁的建设又实现了大城市与周边地区的快速连接,这也为人流向大城市聚集创造了可能。在大城市仍将持续扩大的情况下,天福园及它所在的整片区域极有可能要让位于城市发展。
虽然有机农业可持续性不高,天福园也正面临着种种危机,但不能因此否定它的价值。从教育和科研的角度来说,天福园在保护小范围内的生态环境、增强土壤的可持续性、培育年青一代的农业意识、打造人类真正的健康家园上,它的价值是永存的,这里应该发展为有机农业的教育、科研基地。
李津逵:天福园是北京的生态“名片”
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副主任、综合开发研究院(中国·深圳)理事、资深研究员
张志敏老师曾是我们国家外贸系统的业务能手。在中国加入WTO的谈判过程中,美国曾指责中国从未进口过美国的农产品,其时,张志敏老师已经将美国得克萨斯州的柑橘引入国内,为中国加入WTO做出了贡献。
她对于自己引进国外农产品从而构成对中国农民的竞争抱持一种“欠疚感”,同时她自己也是化学农业敏感的受害者。因此,她带着为农民走出一条新农民之路和破解食物安全问题的初衷,几经辗转找到了天福园这样一小块土地,遵循着与自然合作、与土地合作的理念,辛勤地耕耘了16年,成就了一座具有生物多样系统的生态有机农庄。刚刚在参观中我们看到,这里遍地都是蚯蚓土,甚至能见到鼹鼠洞,在一米见方的土壤上竟生长着近20种植物,这样的植被丰富程度,在华北地区十分罕见,有专家说天福园拥有华北地区所有种类的昆虫和众多的野生动物。可以说这里就是华北地区的一座物种基地。
张老师在滚滚红尘之中保持着一颗宁静头脑,她白天耕作,夜晚读书,过的是一种现代的“耕读生活”。她懂得多门外语,具有国际视野,从中国古代的农学中提炼出很多具有人类文明高度的宝贵思想,她说农业是管理生命的艺术。而农民在寒来暑往四时易节的过程中安排着作物的种植、动物的驯养、农产品的储藏发酵,就像一个天地万物间的指挥家,指挥丰富多彩的物种奏响一场生命的交响乐。
天福园是“墙内开花墙外香”。动物学家珍妮·古道尔,美国餐饮界代表人物、让有机菜园走进白宫的爱丽丝·沃特斯,日本土肥专家池田秀夫等人都曾到访过这里,并给予了张志敏老师和天福园很高的评价。对于迈向世界城市的北京来说,仅有土地和人口的非农化,仅有GDP的增长,是得不到世界尊重的,而张志敏老师积十六年心血浇灌出的天福园,则是一张北京城市高贵的“名片”。
蔡义鸿:天福园是农耕文明的缩影
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秘书长、《城市化》杂志社社长
我来过天福园,并一直为张志敏老师从事农业、坚持有机农业理想的做法所感动。我来自农村,也曾经种过水稻、蔬菜,养过猪、鸡、鸭,尤其理解张志敏老师对土地和农业的深厚感情。
张志敏老师曾是一名高级国际商务师,她放弃了城市中的工作来到农村经营这块土地,在她的努力之下,天福园有机农庄如今已被海内外专业人士所熟知,甚至得到了我国及世界各国政要的关注。她说“这150亩土地并不仅仅属于她个人”。我觉得这片土地承载着我们中华民族农耕文明的缩影,是北京的一张生态“名片”,是我们这个民族所有人的理想天地,当然,它更承载着张志敏老师为“农民走出一条路”的理想。因此,我建议天福园是否可以与农业大学、中科院、农业部甚至教育部合作,发展成为我国有机农业的教育中心或科研基地。城市化委员会愿意参与进来。
张志敏:我想为农民走出一条路
天福园有机农庄主、高级国际商务师、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委员
我之所以决心将农业作为一项事业来做,是源于我自身的“先觉”与“先知”。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的身体对日常所吃的食物产生了一些不良反应。同时,我当时从事的职业也使我清醒地认识到,经过种植业的化学化与工业化、养殖业的集约工业化与生物工程化、食品加工业和饮料加工业的添加剂仿真化、餐饮业的连锁快餐化和流通领域的超市化的共同作用,我们的食物已经发生了质的转变。这两方面的先觉与先知让我开始反思,我们的农业、农民到底出了哪些问题以及我自己要做的事是什么。
在农业问题上,农业的本质是人类生活。但是我们的价值观受政策影响发生了巨大改变,农业曾被当作惩罚性的工作。中国是农耕古国,现在是农业弱国,我们的粮油食品在一定程度上依赖进口;农业被资本所抛弃,与农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房地产业和金融市场的火爆。在农民问题上,农民们在经历了大食堂、工分的“大锅饭”之后,农村改革又使农民吃上了土地的“大锅饭”——只要是农村户口,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名下也一定会分得土地,这是农村出生公民的“特权”。但即使政府现在已经给出了优惠政策,许多农民仍不愿耕种土地;那些还在耕种土地的农民,离开了农药、化肥后则根本不会种地。这都是农民被“弱智化”的体现。土地的大锅饭究竟还要吃多久?仍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面对这样的现状,我一直在反省“我该怎样做”。我是一名北京市民,没资格务农,租地耕种就是在侵犯村民的集体利益。但我为什么还要去做?因为在我的眼里,食物就是生命,当我自己的生命因为食物的变化而受到威胁时,我能否以我的生命为代价去进行试验,如果因为我的努力而换取了政策的改变,使更多有意愿从事农业的人有机会做农业,那将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古人云:夫治生之道,不仕则农。普通人要有赖以生存的食物,国家要有优良的生态环境。但我们站在祖国的国土上却要吃从国外进口的食物。我们是否可以将农业发展成为现代社会的“治生之道”?因为虽然时代发生了变化,但食物对生命所起的营养价值作用并没有改变。
从投身农业的那一刻起,我开始努力摒弃一切社会关系,只做一名普通农民,因为我要走出的路是每一个农民——无论出身何地,都可以走的农耕生活之路。十六年来,我在天福园的实验证明,我不仅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这块土地应该承担的人群,并为所在地村民增收。天福园的有机农业实践是我为我们这个农业大国、人口大国提供的一份农业生产可持续发展的建议。从这个意义上说,天福园并不属于我自己,它是我们这个农耕民族的根。
总结发言
李凤玲:城市发展要为有机农业留下空间
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副主任、清华大学教授、北京修实公益基金会理事长
感谢远道而来的几位专家,不仅对天福园的生态环境做出了中肯评价,还从全局视角对造成目前现状的体制原因及发展理念进行了全面分析。
我是在中国城市化国际峰会上认识张志敏老师的,在我看来,她的有机农业实践十分不易。十六年来,她在天福园、在有机农业领域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和心血,是实实在在地在做事,尤其是在面临各方压力的情况下,这一做法更显难得。当然,在她的努力下,天福园也取得了许多成绩,这里的生态环境与目前人们的生存现状和不断遭到破坏的生态大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从情感上来说,我希望这一片净土能被保留下来,连同张志敏老师对传统农业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以及为有机农业发展所做出努力的精神,也要加以弘扬。
然而从现实的角度看,的确有难度。我们的社会已经形成了一种发展惯性,具体到城市发展理念、有机农业保护与发展问题上,究竟将沿怎样的路径前行,犹未可知。天福园的有机农业事业需要的是有机环境,我们的城市发展究竟能为有机环境的成长提供多大空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诚然,我们追求全面有机环境的目标难以实现,但留住天福园这块从事有机农业的净土不应该有太多障碍。目前,这一障碍主要来自于天福园所在的整片区域与城市整体规划间的矛盾。从全局来看,房山区位于北京市的西南方向,在北京的城市规划甚至京津冀一体化规划趋势上,南部区域由于生态涵养较好,经济或工业暂未将这里作为重点发展区域,而是仍以东南向为主,其中一条轴线是沿着京津塘方向发展,另一条轴线是向南中轴偏东的方向发展。这说明,未来北京的城市定位及京津冀一体化发展对天福园所在区域的生态环境都是有利的。但从局部来看,城市发展存在边界驱动效应,一旦城市扩展到某个区域,那么群众的心态必然是盼望着自己的家门口有所发展,因为这是他们几辈人都在期盼的机遇。天福园所在区域的村民势必也希望自己的土地能够被政府征用,这对天福园的发展不利。
综合以上因素,我认为,天福园想要继续发展,一是要加大宣传力度,争取农业部门的认可,树立起有机农业的典型。因为当人们的生命安全受到来自食物的威胁时,天福园从事的有机农业事业、生产的有机产品为人们提供了安全的保障。同时,这里的有机农业也曾得到过欧洲、日本等国专业人士的首肯,这都是天福园的优势。二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天福园的空间规模应加以扩展,只有天福园发展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大,才能加大留下的砝码。今天,在这里我也表明我的态度,我会竭力帮助天福园维护这片洁净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