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网讯 “理解供给侧宏观管理应该分三个层次:一是短期政策,二是中长期的改革,三是创新和结构调整。”日前,城市化委员会委员、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副所长周天勇在接受媒体专访时表示。
强调供给侧,不忘需求侧
从2015年年底开始,“供给侧”成为国家经济政策表述中的关键词。十八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开始供给侧改革,“释放新需求,创造新供给”;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要进一步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从2008年开始,中国经济开始下行。2009、2010年,在政策刺激下,又上去了一些,但政策刺激也带来了产能过剩、房地产库存增多、房价上涨、地价上涨等问题,”周天勇说,“大概在2012年初,一些学者向中央提出,要消化2009年以来国家经济政策带来的后遗症,中国经济要进入‘换挡期’;也有经济学者向中央提出,中国经济低增长将是一个常态,不要过于在意,要稳住阵脚,让市场调节。从换挡期到新常态,我们采取了一些财政、货币政策,但经济增速依然往下跌。”周天勇表示,过去凯恩斯主义里拉动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投资、消费、出口)着眼于短期需求侧的管理,经济过冷就多放货币、增加赤字、多上项目;经济过热就收缩信贷、减少赤字。但2015年以来,经济调控遇到了难处。一方面,再来一轮刺激可能让过剩更加严重;另一方面,国家也担心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并不能让货币到达实体经济,而是流入股市或流到国外。需求侧的管理工具作用有限甚至不起作用了,这样就不得不转向供给侧的宏观经济管理。
从需求侧管理到供给侧管理,意味着政府的经济管理工作需要做出相应的转变。对此,周天勇指出,一是供给侧的短期政策要和需求侧的短期政策配合进行;二是供给侧的宏观管理更着眼于中期的改革和中长期的技术创新、结构调整。周天勇分析道,短期政策的目的是给企业降成本,企业有了盈利空间后,可以多投资、多雇人甚至提高工资,这样一是增加消费,二是扩大生产——事实上,减下去的一定要转化为消费和投资的需求,这是企业减成本的政策要义。我国非国有经济的比例在降低,居民收入占GDP的比例在降低,工资占GDP的比例在世界范围来看也比较低,金融部门和政府部门收入太高了,需求侧的财政和货币政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有靠供给侧改革里的减成本才能解决。具体到财政政策的改革,一是减税,比如增值税、所得税;二是提高小微企业的税收起征点,现在每月3万,能不能提高到8万?三是社保费率太高,占工资40%以上,可以降到30%;四是清理收费,从2014年的数据看,在土地出让金之外,政府的各种行政收费在32000亿元左右,企业负担沉重。
但财政政策需要做的,不只是减税。周天勇表示,一是供给侧的减税降成本要和需求侧的发债相配合,否则基层政府就运转不下去了,养老金就不够了;二是税收应该有增有减,比如财产性的税收应该要增,既可以缩小财富差距,也可以补充减税减掉的部分;三是需要变卖部分国有资产,补充养老金医疗金的缺口。另外,企业成本压力还包括借贷成本过高,因此还需要考虑一些短期措施,如降低基准利率、允许企业续贷等。
供给侧改革的第三个层次,即创新和结构调整。周天勇认为,这些主要跟技术进步、产业升级、创业创新有关,比如中央提出的“互联网+”、“中国制造2025”,也就是通过技术创新、新产业的扩张、新产品与新服务创造新的需求,来带动经济,起码说把流向国外的消费力收回来。周天勇说,创新和结构调整是长期的事,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创新和结构调整一定要由市场来调节,政府少干预。比如说压产能,不是说政府去把产能关停压下去,而是需要考虑一些市场的手段,通过并购、重组、优化的方式。
当务之急是增加劳动人口
“这一轮经济下行,可能有60%的权重是由人口增速下降、老龄化、少子化带来的。”周天勇分析认为。当年英美也靠实施供给侧政策扭转经济下滑,但当时英美是滞胀,也就是经济下行、高失业率的同时伴有高通货膨胀率,但我们遇到的是“滞缩”,周天勇说。究其原因,当年美国人口变动是一个非常缓和的过程,而中国的生育政策导致人口下行非常快,经济上则体现在总需求减少导致物价下降、劳动力减少使得经济下行,阶段性失业却不严重,所以首要的是尽快调整人口政策。周天勇估算道,“十三五”期间,如果每年新增300万人口,就能新增1500万人口,增加国民生产总值6—7万亿,到了“十四五”期间,这一数字可能翻倍,增加3000万人口。因此,“中央这次人口政策的变动,是最大的改革”。
之后,要围绕人口流动进行体制改革,包括土地流转以及和农民有关的教育、医疗、养老、户籍制度的改革,周天勇表示。因为市民化的城市化,跟农民打工多年后告老还乡、或者在城市漂泊这种状态的城市化相比,产生的需求大得多,不会出现需求“塌陷”;土地制度不改革,不把房价降下来,农民买不起房子,居住方面的需求也上不来。周天勇说,美国20世纪前二三十年的经济增长中,四分之一来自人口流动的贡献。
金融改革是供给侧改革的第三个方面。周天勇认为,除了发展直接金融,重点是打破目前大中银行的垄断格局。现在,国民经济中的融资高利贷化之所以形成,最重要的一点原因是银行的高度垄断性。几千万买家对应为数不多的“中农建工交”银行,再通过各种服务理财信托等表内到表外的环节流动,垄断导致资金分布和最终的价格扭曲,所以中小企业贷到的总是高利贷资金;此外,大中银行为了规避风险,愿意把款先贷给信托、租赁、国有企业财务公司、村镇银行、典当行、小贷公司等,这些都成了从大中银行低进高出的非银行倒钱金融机构。其次,整个社会都有一种投资短期化、高利化、赌博化的心态,由此一些融资机构和单位允诺高利率、借新债还旧债的庞氏骗局式集资,开地下钱庄,也对利率的不合理上涨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周天勇认为,消除国民经济高利贷化,根本上要放宽中小银行设立的数量限制。美国3亿人口,有各自独立的8000家银行,按照这个比例,中国应当有3.5万家各自独立的银行。考虑到中国人口众多、地域辽阔、发展水平比美国低,未来也应发展到1—2万家各自独立的银行。其中,特大和大银行包括中型银行的数量比例控制在1%—2%之间,绝大多数银行应当是社区为创业、小企业和居民服务的小型银行。为防止小银行再度集中化和仅为大企业服务,还应限制大银行和国有企业入股城市社区小银行。在金融体制改革的战略上,不能再采取变通和中间等有可能出现更恶劣后果的路线。
供给侧改革的第四个方面是通过国有经济的改革,以及公私合作模式(PPP)等,盘活巨大的低效率的资产,吸引社会资金进入一些领域,使之成为经济增长的动力之一,周天勇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