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组摄于浙江舟山市嵊泗嵊山岛后陀湾村的照片，近日在微信上热传。这组照片描绘出一个“被大自然吞没的中国渔村”的美丽景色，照片中房屋墙壁门窗都被爬山虎覆盖，绿意盎然，犹如梦境。有人把这一无人荒村形容为中国“最美村落”。

    照片美则美矣。拍摄者“青简”为拍摄这些照片也花费了不少气力。只不过，要说这里是中国“最美村落”，仍有待于商榷。照片是真实景观的片段，选取景色的角度、拍摄技巧的好坏，乃至于拍摄器材的优劣，都可能影响画面最终呈现。如果拍摄者试图营造“一个绿野仙踪的梦境”，那么她的目的是达到了。至于后陀湾村的景色是否名副其实，则是另外一回事。以前也有人拍摄到这个无人村落，布满爬山虎的房屋变成了照片背景，就让人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

    再说了，这照片究竟美在哪里，也值得讨论。倘若是说那些爬山虎郁郁葱葱，颇有意境，这倒不差。但这是由于房屋被废弃、无人居住的缘故。试想，那么多废弃房屋孤守海岛，何美之有？我不是强调人的本位，而是说，这些房屋其实是人类留下的废弃物，如今被大自然所包裹、侵蚀，难道不该想想这背后有何原因和故事？

    对此，多数报道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干脆闭口不谈。零星报道提到，后陀湾村被废弃既有地理和气候的影响，也有人为的行政因素。由于后陀湾村所在嵊山岛东面大多是绝壁礁石，道路崎岖、交通不便，渔船也不适合在这里停泊，从上世纪90年代起，在当地政府主导下，渔民陆续搬到岛屿西面的镇上居住。但也有人回忆，以前这里生活还算安逸，在海滩边翻开石头就能抓起一把海螺。政府要求搬迁时，有些居民还不舍得刚盖好的房子。如今，那里还有几名村民留守。

    由此可见，这个所谓“最美村落”实为“最美荒村”背后的故事，未必那么美好。还可以说，无论是无人村的真实画面，还是这背后的真实故事，都可能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浪漫。这里不是一个人间仙境，也不是什么童话世界。这是一个残酷的人与自然的故事，背后是一群人辛苦讨生活的命运与人生。我们总是站在局外，以游客的心态，用丰富的想象力，满足自己的审美需求。至于真实世界是怎么样的，许多人可能不太会去关注。

    据介绍，除了后陀湾村，嵊泗还有很多个因居民搬迁而荒废的村落。那些地方可能因为没有长满诗意的爬山虎，或者少有外人进去，所以不能像后陀湾村那样引人注目。这种因各种因素废弃的无人村，不只在嵊泗有，在浙江和国内其他地方也有很多。如同属舟山群岛、电影《后会无期》呈现过的东极岛，就是一例。散布在国内各地的各种无人村、空心村及其遗留的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等问题，也为许多人熟知。那些无人村、空心村呈现出的衰败迹象，虽不如后陀湾村那样具有“废墟之美”，其反映的实质问题并无二致。

    十年前我曾去过嵊泗列岛游览，那里的海岛风光宜人、居民生活安定。但要对着所谓“最美村落”的照片大发抒情，我真的做不到。没有看到人的“最美荒村”，这是何等残酷的一种美。眼里只有爬山虎而没有人文关怀的美，又是何等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