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一大早,高国敏就来到中山市三乡镇平南社区,上午,平南社区要召开“两委”会议,按规定,高国敏必须列席。
他是中山市南区北台社区的党支部书记,最近一段时间在平南社区挂职,学习这里的社区治理经验。高国敏感慨地说:“要是早点来平南看看,我们社区就会少走很多弯路。”
与高国敏一样到邻近村居挂职的中山村官有112人,全部来自11个欠发达镇区。5月7日至6月30日,他们被派往10个发达镇区的村居挂职学习。
“过去村官培训多采取授课的形式,或者到其他城市参观,但几天的学习时间太短,流于形式。”中山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洪焰说,通过全脱产寄宿挂职学习模式,让村官学习身边的好榜样,或可破解镇区经济社会发展不均衡的问题。
村官培训“短板”
欠发达村居村支记到先进村居取经:地还是那块地,水还是那片水,差距为何那样大?
中山此次村官挂职锻炼,从参与人数和培训时间来看,其规模之大超过以往历次培训。观察人士分析认为,这意味着新一轮村官培训高潮已经到来。
尽管村官也许严格意义上并不算官,但他们却承担着万千村民的期待,村官表现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村民的福祉。去年以来,从广州黄埔社区干部用麻袋分赃款,到陆丰村民悬赏百万元征清官来扳倒腐败村官;从佛山禅城村委主任挪用公款2170万元,到汕头潮南村支书毁林占地200多亩建豪华墓地,有关“村官”腐败的新闻一再刺激着人们的神经。近日,吴川传趾村的村民小组长吴某等村干部,又因涉嫌侵吞铁路征地补偿款被当地公安机关逮捕。
“俗话说,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带头人有没能耐太关键了。”平南社区一位郑姓村民说,南街村、华西村这么富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它们的村长是个“能人”。
也正因为如此,广东近年加大了村官培训的力度。记者从省委组织部农村组织处获悉,广东把村党支部书记教育培训纳入总体规划,组织村党支部书记每年至少参加一次县或县以上集中培训,累计时间不少于7天。2009年,全省各市、县(市、区)依托党校,分期分批对全省19513名村党支部书记集中培训了一遍。
然而,有些地方的村官培训效果却不尽如人意,一位来自粤西某县级市的组织部长称村官培训主要存在三方面问题:首先是形式单一,不是举办培训班,就是以会代训,导致村干部对培训缺乏认同感;其次是内容重复,每年都是政治理论和法律法规这些内容;第三是缺乏学习效果检验机制,村干部学与不学一个样,学好学坏一个样,培训缺乏外在压力。
不少地方渐渐意识到这些问题,并改进培训方式。以中山为例,就曾组织村干部去东莞等珠三角其他城市的村居考察学习。“但半天或者一天的学习时间太短,且学习也多是走马观花,流于表面,流于形式。”洪焰说。
寻找一种有效的村官培训模式成了各地组织部门的共同愿望。中山24个镇区发展极不平衡,小榄、古镇等发达镇区的村居,集体收入最多的已经逾亿元,而阜沙等贫困农村集体经济收入才100多万元。“两地相距不足十几分钟的车程,地还是那块地,水还是那片水,差距为何那样大?”洪焰认为,支部书记的发展思路至关重要,让欠发达镇区的村居党支部书记,去邻近的发达村居挂职学习的念头由此而生。
村官也搞异地挂职
“要是早点来挂职,我们就会少走很多弯路”
“要是早点来平南挂职,我们就会少走很多弯路。”高国敏略带遗憾地说。
来到平南社区后,高国敏就开始走访工业区、居民区,接触外商、村民和村民小组长,了解平南发展的历程、村民对村委会的评价以及村委会是如何扶持外商的。
“自己同自己比,我们社区还算马马虎虎,但跟平南一比,真的是高下立见。无论是企业档次还是规模,我们都不能比。”高国敏说,北台社区有1600多人,集体收入400多万元,而平南社区3100多人,集体收入达1300多万元。
同在中山,差距为何那样大?高国敏认为,一个很关键的原因是平南的社区规划很有前瞻性。早在10多年前,平南就将生产区和生活区严格分开,并统一铺设地下排污管道等基础设施。投资环境好了,上档次的企业就不请自来。
反观北台社区,为了将企业千方百计留住,尽可能满足企业的用地条件,“他们要哪里,我们就给哪里,没有统一的规划。”如今,北台为此付出了代价,工厂噪音令一些居民恼怒不已,“仅是调解这类纠纷,我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用于发展经济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平南社区党支部书记郑罗崧在居民中的公信力也令高国敏印象深刻,“居民谈起她,都赞不绝口。”“在农村,公信力很重要,村干部文化水平再高,再懂法律,人家不听你的就不听你的,没有公信力,你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以前,高国敏认为,村干部当得时间越长,公信力可能就越低。“农村情况复杂,做管理工作容易得罪人,得罪一个人就会得罪一个家族,如果一年得罪一个人,那么10年就得罪10个家族,这样工作就很难开展了。”他很好奇,郑罗崧当了13年的书记,公信力为何仍然这么高?
5月中旬的一天,高国敏见识了郑罗崧处理纠纷的高超技巧。那天,一对夫妇冲进办公室对郑罗崧破口大骂:“你凭什么挖我的祖坟?你欺人太甚!”郑罗崧毫不示弱,厉声对他们说:“有事请到村委会大厅讲。”
在大厅,有很多看热闹的居民,郑罗崧当着大家的面评理:“太澳高速是国家工程,几个月前就出了通知,请沿线居民将祖坟迁移。其他居民早就迁了,你怎么不去迁?你说你是不是孝子贤孙?这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眼见没有居民替自己说话,这对夫妇只好作罢。过了几天,他们又来到居委会,向郑罗崧赔礼道歉。
高国敏说:“事前的安排一定要周密,如果事前不出那个通知,这事就难处理了。”在平南,他每天跟着郑罗崧,学习她处理问题的技巧,“她当社区书记的时间比我短,但的确是我的师傅。回去我准备学习平南的社区规划,阻力再大也要推进。”
没有考核压力?
根据我国现行行政体制,村官不是“官”,纪委的纪律之杖够不着,“监察”的规矩之箍套不上
也有人质疑中山的做法:“村与村之间离得那么近,村官与村官之间也都比较熟悉,还用得着脱产两个月去挂职吗?”
来沙溪镇龙瑞社区挂职的南区渡头社区党支部书记雷慧钊说,虽然过去对龙瑞也有所了解,但并不深入。“农村工作千头万绪,如果不扎扎实实沉下去,是很难真正了解的。我之前也知道龙瑞的小商品市场很有名,但它究竟是如何运作的,来看了才知道。”
雷慧钊听过不少村官汇报先进经验,但那是否适合渡头社区,压根不知道。实地调查后,就知道哪些经验可用,哪些经验不可用。“回去后,我们将借鉴龙瑞安装视频加强治安的经验,但它的小商品市场我们就不能学,因为我们没有相关配套的产业。”
粤西某市的组织部长认为,村官异地挂职可以推广,尤其适合欠发达地区使用,因为培训成本较低。
有人则对村官培训的效果提出了质疑:“如果没有高考,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就会大打折扣,同理,村官如果没有考核压力,培训方法再好也不顶用。”
洪焰坦承,根据我国现行行政体制,村官是“从事公务”的人员,但不是公务员,故而纪委的纪律之杖够不着;村官是村一级组织的“干部”,但不是我国行政意义上的“党政干部”,故而“监察”的规矩之箍套不上。“如果村官不认真学,有时也奈他们不何。”
对此,组织部门采取正面激励的形式,如中山开辟了优秀村干部考虑选拔为公务员和镇区领导干部的渠道,激励村干部成为乡村“能人”。
放眼全省,去年广东公开选拔了150名优秀村书记担任乡镇领导干部、考试录用了150名优秀大学生村官为乡镇机关公务员,并组织他们到省里进行统一的岗前培训。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汪洋亲自与村书记集体谈话,要求他们做到“五带头”,充分发挥示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