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因时间而褪掉丝毫光泽的古城，犹如一本史书、一卷档案，记录着一个城市的沧桑岁月，诉说着城市的悠久历史。对于一个城市来说，历史的底蕴越来越成为弥足珍贵的财富,以及城市气质、城市风韵的最佳展示窗口。在城市现代化的浪潮里，如何处理传统文化保护和现代文

城市名片

    城市名称：约克（York）

    地理位置：英国英格兰东北部，福斯河与乌斯河交汇处，西南距利兹32公里

    行政区划：约克传统上是与其同名的约克郡首府，然而，它并不属于组成约克郡之三个巡区（Ridings）的任何一部份。现代的约克市设立于1996年4月1日，是一个拥有自治城市地位的单一管理区，其范围除了传统上的约克市区本身之外，许多以前属于周遭哈罗盖特（Harrogate）、拉伊代尔（Ryedale）与塞尔比（Selby）等几个区的教区，也在行政区改制时被划入约克市的范围之内。约克市的周围大部分是被北约克郡所包围，东侧则是另一个单一管理区、约克郡东瑞丁（East Riding of Yorkshire）。

    城市历史：约克与罗马帝国及维京人有很深的渊源，其建城历史可以追溯至公元71年，曾是罗马下不列颠（Britannia Inferior）首府。中世纪该城是繁荣的羊毛市场和教育中心，其大主教地位仅次于坎特伯雷大主教。曾为罗马军事要塞，英格兰北部教区首府，设有约克大主教的教区总教堂。中世纪时发展成港口和商业中心。

    城市现状：旅游胜地，交通枢纽、教育和商业中心，农产品和畜产品集散地

    交通：约克市是连接南北的交通枢纽，离约克最近的机场是曼彻斯特国际机场（2小时）和利兹机场（1小时）。约克市还是英国重要的铁路枢纽，火车站在1877年修建时，是世界最大的。约克离伦敦或爱丁堡4小时火车车程（距离约322公里）。每天有25列来自伦敦的火车停靠在约克。此外，还可乘坐National Express公司的巴士，伦敦距约克5小时车程，伯明翰距离约克3小时车程，距离爱丁堡6小时车程。

约克：历史文化赋予城市恒久生命力

    约克坐落于英格兰北部的乌斯河畔，正好地处伦敦到爱丁堡的中心。从剑桥出发到约克，大约两小时就可以看见它逶迤洗练的城墙了。 

    约克的历史就是英国的历史

     英王乔治六世说过，约克的历史就是英国的历史。它由罗马人兴建，从古罗马时期就非常繁荣，古迹保存得非常完好，它同时也是著名的古代军事要镇。作为英国为数不多的拥有2000年历史的古城，它见证了英国历史上许多重要的事件，从罗马人入主，盎格鲁撒克逊人到来，维京海盗侵袭，到诺曼征服，内战纷争，约克经历的每一段历史，都给这座古城留下了不同时期的文化烙印。因而约克又被称为英国历史的一面镜子，就连远在美洲大陆东岸的纽约（New York）也与其有着不解的因缘。
    17世纪中叶，约克公爵派遣一支舰队夺取了荷兰在北美的殖民地新阿姆斯特丹，这座城镇被改为新约克，它就是现在举世闻名的大都会纽约市。约克能有今天，得益于其长期不懈的城市历史文化保护意识。整个约克市行政区内的人口约有18万人，就业人口中有87.1%集中在服务业。

    世界著名的旅游圣地

     旅游业是这个历史名城最主要的产业，拥有历史建筑的核心区成为这个城市最重要的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跌宕沧桑的城墙、古老精致的民居、逸趣横生的狭街曲巷、宏伟的教堂和众多的博物馆，每年吸引着全世界300多万游客来此观光，接待规模仅次于伦敦。

    除了旅游胜地，约克还是交通枢纽、教育和商业中心。约克大学是英国乃至世界顶级的大学之一。约克的工业并不发达，两家巧克 力工厂算是约克最大的企业了。如同欧洲其他的旅游城市一样，约克的酒吧数量众多，笔者在城墙上观光时，随时都能看见街头巷尾各具特色的酒吧。

    借助良好的教育、文化和生态环境，近些年围绕约克大学建设的科学园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的科技和创新产业入区发展，约克正在成为重要的国家科学城。喜欢英国足球的朋友也不虚此行，这里是贝克汉姆的家乡。

    深入骨髓的保护意识

     约克城内街道的设计和规划可以追溯到中世纪时代，显然不能满足现代交通需求。因此，城内大部分的道路在工作时间是禁行或者限行的。为了既保护老城又方便游客，当局在距离市中心大约3英里左右规划了一条外环路，使得想穿城而过的车辆得以绕城而行，并在城外各个方向修建了五个大型的免费停车场，供进城观光旅游的私家车使用。停车场内的设施舒适安全，卫生、休息、餐饮服务、安保系统一应俱全，咖啡、茶水免费提供。在停车场周围建设了便捷的公共交通换乘系统，车费很便宜，换乘很方便，入城公交车的性能良好，设施舒适完备，停车站点的位置适当，还专门设置了公交专用通道，保证每隔15分钟有一辆公交车进站。

    大巴停在城外，信步走进约克，走进英国的中世纪。与繁华的伦敦不一样，约克沉淀了太多的历史与沧桑，让我们的身心顿时沉静了下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色条石彻成的城墙，它始建于罗马时期，扩充于中世纪，踞于叠土而成的高阜之上，蜿蜒逶迤，连绵十多里，几乎把市中心绕了一圈，它是整个英格兰古城墙中最长且保留最完整的。四座造型别致、威武雄壮的古城门，城头建有雉堞箭楼，城上小径可容两人并行，台阶、塔楼、墙垛上长满厚厚的青苔。约克城垣与我的家乡西安城墙相比有点小儿科了，无论是高度、厚度还是功能设计的复杂程度都差了许多，就宽带而言，西安城墙上可以组织马拉松比赛，而约克城墙只能两人并行。不过，中世纪的英格兰小国岛民，能筑起这样的城墙己经很不简单了。

    为保留城市原貌，约克城内不允许随意增添现代建筑，很多年来连公共厕所都没有新造过，游人一多，给方便之人造成了许多不方便。站在城墙上可以看到全约克城，脚下是被千百年战火和纷争弄得千疮百孔的城墙，城墙下是翠绿的草地、公园，古城的街道，不远处乌斯河蜿蜒流淌，游船推波而行，两岸景色如画，使约克古城油然显示出一种沧桑宁静的优美。

    从城墙下来进入城内，踩在被岁月磨光的石子路面上，恍惚间进入了狄更斯《老古玩店》中描写的场景。约克的中心地区是在古城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融和着罗马、撒克逊和维京时代统治的多样历史和文物，对古迹爱护有加的英国人没有在古城老屋旧街上做什么大手脚，依旧完整地保存着中世纪的建筑和街区风貌。市中心虽然很小，但是街道却是错综复杂，狭仄多弯，展现出质朴的城市格局和肌理，简洁而富有魅力。

     约克大教堂前的中世纪街道用鹅卵石铺成，是维京人占领前就有的，这就是著名的石头街了。石头街保留了许多那个时代砖木结构的古老房屋，鳞次栉比，尖塔形的屋顶触目皆是，每一个商店都独具特色，各不相同，现已成为约克购物区的中心。不宽的街道常常能见到行为艺术家、音乐家在即兴表演，画家在现场作画。转过国王广场，走进叫Shambles(肉铺街)的小街，这是约克很有特色的一条旧街，窄得仅能容纳两三人并行，这里的房屋大都有几百年历史，洋溢着一派古风。徜徉在狭窄蜿蜒街道游逛，仿若时空穿越。许多老街依然保留着从前的名字，除了石头街、肉铺街，还有水罐街、银器街、甜馅饼街、蘑菇街……充满中世纪的生活气息，老城里竟然还有条“鞭我打我街”，据说那时触犯法律或是夫妻闹矛盾被判有错一方，就得在这条街上当众接受惩罚。细细观赏街边老屋，会发现尽管年代已久远，但建筑结构还是那么紧密，墙壁雕纹还是那么精细，不得不佩服旧时工匠的高超技艺。据了解，这些房子年年都要修缮，但仍能保持其历史原貌，城市管理的功力和老百姓的自觉性可见一斑。

    约克大教堂：英国建筑史的经典案例

    约克城内大概有20多座教堂，但只有城中心的约克大教堂（(York Minster)最著名，它是欧洲现存最大的中世纪时期的教堂，也是英国最大的哥特式教堂，可谓镇城之宝。教堂由1220年始建，直到1474年才算大功告成。它长约160米，宽76米，建筑平面几乎相当于两个足球场大小。它的西立面有两座王冠似的双塔，中心还有一座高65米的四方塔，其雄姿屹立于城市上空,远看犹如天上宫阙，在市区的任何地方都能望见它宏伟的身影。购票入内参观，近距离感受到其恢宏气势，深邃，庄严，一种宗教的神圣感油然而生。这座大教堂以广泛采用尖拱券、飞扶壁和修长花窗为特点。在英国，哥特式流行了几百年，风格上先后又有早期英国式、装饰式和垂直式三种变化。

     约克大教堂建筑期历时250多年，正好反映出哥特式这三种风格的转变，是研究英国建筑史一个难得的好例子。它的翼廊是结构厚重的早期英国式，中殿是精雕细琢的装饰式，最后建成的圣所（祭坛和唱诗班所在处）则是堂内空间最为高旷的垂直式。这三种风格结合的天衣无缝，和谐完美地组成了一个宏伟壮丽的建筑整体。我喜欢看世界各地教堂的彩窗，在这里我看到了世界上面积最大、以单扇窗镶嵌的中世纪彩绘玻璃，面积几乎接近一个网球场的大小，玻璃染色、切割、组合工艺堪称一流。

    格格不入的“现代入侵者”

    约克城内与中世纪风貌格格不入的就数那家麦当劳了，当地人视其为入侵者加以抵制。然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为了省时间还是热衷这道快餐，旅游旺季时生意红火，店堂内人满为患，客人只好站在店门口街边狼吞虎咽或者提着纸袋边吃边走。

    在麦当劳旁边有一家房屋中介公司的门面，橱窗里贴满了花花绿绿待出让房屋的照片，那些带花园和游泳池的房子，算下来房价居然比北京的普通二手房还便宜。令人惊叹的是卖主毫无例外地要求买家不得改变房屋、花园的结构和立面风格，并将该内容写入合同，受法律保护。也正如此，约克多少年来能够保持其千年古城风貌而不受损害。

    约克的启发

    结合城市化进程、城市核心竞争力与可持续发展、古城保护等话题，回过头来看约克和国内现在的一些做法，启发良多。

    启发一，保护城市的历史与文化，就是保护这个城市的恒久发展动力。在英国，古城保护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而且切实影响着城市规划与建设，这不仅仅是建筑学方面的问题，而且是一个城市经济、社会发展规划的综合问题。约克，这座见证了英格兰诸多重要历史时刻的小城，以其古老的历史沉淀和适宜人居的现代化发展环境，获得了欧洲最受欢迎城市、英国最宜居城市等荣誉，并依此为这座城市赢得持续不断的财富和永不枯竭的平稳的发展动力，一方面在于它拥有独特而丰富的旅游资源，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们用开放的心态、长远的目光精心保护着这些资源。反观国内，凤凰古城设岗强征入城费，台儿庄古城清空原住民，把古城变成博物馆，似乎还是以封闭的、急功近利的心态在图发展。更不用说那些完全拆毁重建的新古城。那已经不是古城了，这种假古董缺乏可持续发展的能力。在这方面，国人特别是有权阶层，应当真正认识：人类不仅被赋予对大自然的使用权，同时也负有保护包括自然环境与文化遗产在内的公共遗产的历史责任。人类生存的真正意义最终体现在对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双重追求之上。正如英国艺术大师莫利斯在一百多年前指出的那样：“历史文化遗产应该成为铸造一个民族进步与希望的神圣纪念碑”。

    启发二，经济发展、城市化进程重在质量，利在长远。在1750—1851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英国的城市化的水平即由10％提高到50％以上，我国2012年才达到这个水平。30年后，即1881年英国完成了城市化的历程，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实现城市化（工业化）的国家。在200多年的发展过程中，从早期的跑马圈地、大饥荒、移民潮、环境污染、伦敦烟雾、文物古迹的大破坏，到现在的山清水秀、田园城市、历史名城遍布、经济文化多元化发展，英国给我们提供的既有失败的教训也有成功的经验。其中最重要的是英国人绝不会再干那种以损害环境为代价追求所谓经济发展的傻事了。而这种“先污染再治理，边损害边保护”的傻事我们还在干。如此这般的经济发展和城市化进程，当然是不可持续的，是让人胆战心惊的。就拿古城保护来说，我国许多古城保护在开发中走偏的根本原因，是发展观的变形。急功近利的发展观使古城沦为片面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的工具，历史文化的传承沦为附庸，甚至被完全抛弃。于是，国家政策和法律规定轻易被突破，古城保护的旗号甚至成了破坏古城的幌子。那些丧失了历史文化基因的古城，也一定带不来期望中的经济利益，古城的生命就此被扼杀。

     启发三，合理的增长与增长的极限。从英国乃至欧洲的城市考察归来，许多人都会留下这种印象，就是这些大名鼎鼎的城市基调灰色平淡，缺少现代与时尚；社会经济生活节奏缓慢，经济发展呈现“停滞”。 2011年，虽然说英国的GDP总量还是维持在世界的第七位，但是其增幅只有0.8%，可以看出现在的英国经济缺乏着一定的活力。与国内日新月异、现代时尚的城市建设，两位数的经济增长率，夜以继日、忙忙碌碌的经济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我们据此得出欧洲国家城市经济发展遭遇瓶颈、经济增长乏力，而我国经济发展欣欣向荣，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这样的结论，显然是片面的。

     考察中，我们近距离观察了英国城市政府部门的运作模式，接触了不同阶层、不同职位的各色人等，处处感受到他们在社会经济生活中恪守的“保守和节约”的理念。无论是国家还是人民，英国远比我们要富裕，但是他们在“够用就好”的消费理念指导下，日常花费远不像他们拥有的财富那样夸张，时时处处透露着适度和节约，你看不到小气，感受到的是“适可而止”的贵族风范。

    旺盛的需求推动经济持续快速发展，经济快速持续发展消耗了大量不可再生的资源并给环境带来巨大的压力，反制了生活品质的提升。人们的欲求有没有一个合理的度？经济增长的极限在哪里？经济学家们现在也很难清晰地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欧洲发达国家城市发展的现状给了我们另一个启示，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来解释这个现象，经过长时期的发展，英国的这些城市（乡村更明显）已经日益接近于一种没有量的增长和扩张的平稳状态，好比我们把卫星送上太空，达到一定高度后，卫星将沿一个相对固定的轨道平稳长期运行，而这种“长期平稳的运行”正是城市经济可持续性发展的基本特征。

    我国的城市化进程处于快速发展期，到2035年，预计我国的城市化率达到70%左右，那时我们才算真正进入所谓的工业化社会。我国南北东西经济发展不平衡，差异很大，有些地区和人群经济发展水平和消费能力已经达到和超过发达国家，同样还有不少地区还很落后。无论处在哪种阶段,我们都要把握好合理增长的度,避免超过合理需求和环境容忍度的过度增长，避免过度的城市开发产生的“鬼城”，避免过度的矿产资源开发造成的山河破碎，污染横流。与此同时，要大力提倡中华民族勤俭持家的美德，厉行节约，反对铺张浪费，多为子孙后代着想。归根结底，城市的发展，真正重要的是成为长久可持续的城市,而不是成为一时大规模的城市。在这方面，我们要向约克学习。

（作者系北京海渤湾投资顾问有限公司总经理，城市化委员会专家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