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中国建筑师王澍在5月25日的“2012年普利兹克建筑奖”颁奖典礼上所言。
而在当天的颁奖媒体见面会上,王澍再次发难中国以拆迁为特色之一的城市化进程,并指出中国的发展已到了一个需要修正的时候,一个复兴文化的时候。
多一些异类会更好
记者:为什么称自己为“业余建筑师”?
王澍:在这样一个时代,我所发展的方向是与设计具有现代化标志性的、非常有力量的大型建筑是不同的,与中国主流的设计方向也是不同的,我走的是更加接近底层、贴近普通民众的与中国人传统生活息息相关的、粗糙的一种探索,我是在不知名的大众行列中。所以,我称自己为业余建筑师。
记者:自从您获奖之后,除了有褒奖,也有争议和批判,甚至有些评论认为你是“异类”,对此你怎么看?
王澍:其实被称为异类我都已经习惯了,被称为异类已经20多年了,但是我觉得被称为异类是一件好事,因为中国快速发展当中有很多问题,如果只有一种主流声音、意见在解决这些问题是不行的,需要有多种的意见、更加开放的意见参与进来,所以我觉得多一些我这样的异类对中国的发展是有好处的。
我亲身经历了这个国家文化的变化,看到传统在眼前消失,大家失去了自己对文化的自信的判断,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是生活中的一个大问题,建筑需要探讨这个问题。
记者:近几年我们的T3航站楼、鸟巢、央视新址等标志性建筑均由国外设计师设计,对于这一问题您怎么看?
王澍:实际上,中国是大国,吸收多元化的文化及技术手法是没有问题的,真正的问题在于它不应该是一种排他性的发展,这样的一些建筑使中国传统文化、乡村文化消失了,不能产生这样的结果。所以,我一直觉得中国文化需要有足够的自信,要相信自己的独立价值,其应该是与这些建筑文化并存的。但是,如果这些建筑的建成是以北京大量传统文化的消失为代价,我是坚决反对的;如果能够并存,我觉得对中国成功发展是合适的。
记者:几十年来,你一直坚持从自己的心里出发去设计、去创作,走了一条非主流的道路,接手的大项目也较少。获奖之后,是否会有所改变,对于标志性的建筑或者甲方提出的很多与你的理念相左的要求时,是否会接受?
王澍:一般情况下,打造标志性的建筑甲方会有很多强势的要求,这样的项目我从来不会做。我的看法是过大尺度的建筑无法掌控。一般情况下我会把大的建筑消解成小的,这是我一贯的做法,这也是基本的哲学态度。如果甲方能够接受我这个方法与理念的话,我就来做,这是我的要求。而业余工作的方式不会变,这就是我的生活。另外,这个奖来了之后确实有很多人找到我,因此我也会稍微改变一下,原来每年只接一个项目,现在打算每年接2个,翻一倍。
拆迁拆掉的是文化
记者:你对中国的城市化发展怎么看?
王澍:中国的现代化社会是我们自己想象出来的,出去走走就发现我们上当了,以为全世界都像中国一样盖满了高楼,但外面并不是如此,这个现代化完全是我们想象出来的概念。
这是因为我们过多地注重经济力量,很多老建筑的保护变成了旅游,变成了商业,大家已经忘记了传统建筑街区里的生活,似乎那些生活都没有价值,要变成商业、旅游才有价值。这个问题不是经济力量可以解决的,它已经超出了经济的力量,必须是城市管理者从文化保护的角度去思考。
而且,现在很多城市都在拆掉原来的东西,将传统文化丢弃,将城市老区中的穷人送往郊区,而传统对于我们而言是老师,穷人也应该住在城里,如今我们已经把“老师”给杀了,只能去抄袭了。
此前杭州市政府曾委托我对中山路进行改造,我和政府说,如果此次改造要搞拆迁的话就不做,如果让我来做就不能搞拆迁,原住民是一个街区能够活下去的前提。
记者:另外,对于城市化你还有一个观点,你认为中国的城市化不是城市化,而是欧美郊区化,为什么有这一结论,又该如何发展?
王澍:关于城市化问题,我想说的是中国在30年的发展中几乎没有搞清楚城市到底是什么,就开始在无准备的状态下进行过快的建设,导致我们今天生活的城市根本不能称之为城市,城市的感觉基本消失了,只是一大堆房子堆积起来的而已,有大量的问题被制造、生产出来,我们已经把城市的结构与肌理给破坏了。
现在,到了需要城市复兴的时代,需要审慎发展。
记者:我们的城市化应该怎么走?你一直在关注乡村文化,关注乡村发展,乡村文化对于城市化的作用是什么?
王澍:现在,举国都在提城市化,也认为我们的城市化率达到50%仍不够,最好能达到欧洲的标准,达到70%,我并不赞成这种观点,50%的标准就可以了。
而中国更加生态的或者更加平民化的、可持续的生活方式仍大量存在于乡村,乡村发展是现在更加重要的一个话题,如果城乡能够平衡发展或者将乡村建设好,是对中国城市化最大的贡献。所以这两年,我的注意力也在转移,转移到乡村建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