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牙 宋斌

　　 北京水危机是否存在，缺水到底有多严重？

　　 对于这些问题，至今仍有各种争议，即使在北京是否存在水危机这个问题上，不同人都有不同看法。本报记者为此专访了水利部原水文司副司长、水利部南水北调规划设计管理局原局长、北京师范大学水科学研究院院长许新宜教授。

　　 许新宜在水利部工作的10年中，有5年时间都在负责南水北调工程的总体规划工作。在他看来，北京的用水前景不太乐观。北京水资源承载力约为1200万人， 现在已经超出800万人。由于宣传不到位，民众感觉不到水危机，因而缺乏节约用水意识，这样下去将会出现真正的水危机。2014年南水北中线工程调通水之 后，可以基本缓解这个紧张的局面，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大家还要进一步加强节水意识。

　　 北京缺水不可避免？

　　 《21世纪》：现在很多人都说北京出现了水危机，如果北京实在没有水该怎么办？

　　 许新宜：有关北京水危机的说法很多，但为什么感觉不到缺水？

　　 北京确实缺水，老百姓感觉不到缺水，确实有这个问题。

　　 为什么老百姓感觉不到缺水，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是，如果北京的缺水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不利于北京作为首都的形象。还有一个就是当时为了奥运，北京市水务局做了大量艰苦的工作，启用了四个地 下水应急备用水源地。这些备用水源地的开采时间一般不应该超过5年，自2007年开采以来，到现在已经5年多了，地下水位下降非常严重。

　　 你感觉不到缺水是因为北京市内紧外松，政府部门的人非常紧张，对外一直没宣传。我们一直劝北京市水务局要告诉市民缺水到了什么程度，大家要节水。北京市民 的节水意识不高，根本不知道缺水，是个主要原因。缺水表现不出来，最紧张的就是水务局。奥运那会特别紧张，那时水务局批200万方水的权利都没有，就相当 于我们日常连2分钱都不能花一样。

　　 《21世纪》：这四个水源地有哪些？

　　 许新宜：这四个全是地下水源，在平谷、顺义、良乡等地。如果2014年南水北调中线的水进不了北京，就实在没办法了。现在北京每年要从河北买入2亿方水， 一方水2块多钱。如果说北京有一点水，也不愿意花高价买这些水。北京每年给密云水库上游河北省的老百姓一亩地补偿五六百元，其目的就是要尽量少种水稻，能 够多放点水入密云水库。

　　 我们曾经做过分析，北京的水资源承载能力大约是1200万人，现在都是2000万人了，最可气的是北京市的总体规划是2020年达到2000万，现在提前了10年。

　　 北京现在交通、道路、住房、能源等一系列问题都是当初规划不合理造成的。北京市按照2000万规划也不合适，随着大家富裕了，许多人都想在北京买房子，过好日子，这是无可厚非的。

　　 人进来了，水就要刚性增长。我们计算北京保证生活用水再加一些商务用水也就是1200万人的承载力，但是要达到四五千万人就不可想象了，不搞南水北调就没法过。

　　 导致北京水危机的原因何在？我一直说是“天灾人祸”。北京的年均降雨量就是600毫米左右，而且降雨量在持续地减少，最近十年越来越少。这是“天灾”。所谓“人祸”就是规划不到位，用水浪费，环境污染。

　　 《21世纪》：降雨量都没有达到500毫米吧？

　　 许新宜：大概有500毫米，正常应该接近600毫米，按照多年的平均就是585毫米，这就导致地表水和地下水的极速下降。

　　 现在人越来越多，用水刚性需求越来越多。北京每年净增60万~80万人，按照这样的发展，水资源承载力是个问题。现在人口已经超过承载力800万人了，超 出的人口占总承载力的近3/4，过两年可能就会超过一倍。这个数字还会持续增长，因为中国的城市化还没稳定下来。

　　 《21世纪》：这么说城市缺水就是不可避免的？

　　 许新宜：北京这个情况是不可避免的，问题是政府想什么办法解决这些问题，能不能解决？不管是4000万还是5000万人，南水北调进来后只要方法得当北京还是能够保证供水的。

　　 北京城区现在1200万人，一年用水大概是12亿方，大概是人均100方。北京38亿方水，去掉放到下游去的不超过30％一部分，再加上南水北调的水，水资源总量就是40亿方，可能够拿出来用的只有30亿方左右。

　　 从上世纪80年代到现在，北京的用水总量基本上没变，用水结构发生了变化。过去农业用水占80％，现在是不到50％，但还需要进一步做结构调整，现在农业的GDP占北京总的GDP还不到1％。

　　 南水北调，盘活京津冀

　　 《21世纪》：现在海河流域缺水程度都很严重，这里的农业生产是不是应该减少？

　　 许新宜：海河流域的问题主要还是条件不好，上个世纪50年代以后降雨量是逐年减少，水就越来越少。其实海河的事就是京津冀的事，接近300亿方的水要养活1亿多人，本身就不容易。

　　 除了降雨量比较少外，这个地区的发展也比较快。这个地方是中国的大粮仓，河北的粮食价格有波动的话，全国的粮食价格都得颤一颤。东北、华北、长江中下游是我们的三大粮仓，华北地区地很平、土质肥沃、光热条件好，就是缺水。

　　 《21世纪》：河北作为一个粮食主产区，如果水资源短缺的话，北京还调水，这样会不会考虑把河北的粮食产量往下降？

　　 许新宜：这个没必要。其实这里面有个学问，你看南水北调的图就知道，路线沿着山脉一直到北京，它的东面是平原，像羊肉串似的穿了很多的“羊肉块”，就是上世纪50年代后兴建的大大小小的各种灌区。

　　 南水北调承担着给北京供水的主要任务，还有就是要盘活这么多的灌区，怎么盘活？需要智慧。一般来说，在降水较丰的年份，南水北调不需要给这些灌区供水。真 正遇到华北大旱，北京和沿线的工业少用点，大量的水调过来满足农业，就像打一针强心针，是救命的。这样就能够把农业盘活了。

　　 南水北调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保证华北平原地方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尤其是城镇的发展；二是把当地的水资源解放出来，还给农业。像北京这些地区就把原来供给农业的水拿到城区用了。

　　 我们一再告诫，南水北调进北京后，要实行战略储备政策，尤其是地下水，丹江口水库也会有枯水期。再就是华北大旱时，北京不能在那喝水让其他地方旱着啊，那时候就可以把这些战略储备拿出来用，解燃眉之急。

　　 北京现在想把南水北调的水放到密云水库，我有不同的看法，放在密云蒸发量太大，一年光蒸发就1亿方，这很可惜啊！实际上北京地下水的储存量是相当可观的，储存百把个亿的水资源是没问题的，这就是战略储备的方向。这些水可以让北京用上五年。

　　 现在北京的水危机到什么状态很难说。但有一点很肯定，就是北京到了水危机的临界状态，铆足劲用就成危机了，节约用的话还能多坚持几年，但前景不太乐观。因此必须告诫全体市民要加强节水意思，从我做起人人节水，才能真正实现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