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世博会“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口号早已深入人心。就中国城市化的发展而言,从“城镇人口首次超过农村人口”到真正实现“合理、稳定的城市化”还有多远?总体来看,中国城市化的进程推进面临四大障碍。
户籍制度
“等我攒点钱,就准备学个手艺,到理发店,再攒点钱,争取自己开一家店。”刚从工地下来、满头灰尘的农民工小李,略带羞涩地讲述了自己的理想。“不想回老家吗?”“回去干嘛,既然出来了就要在城里站住脚。”他坚定地回答。
“两会”期间,来自甘肃的赵永康说,希望代表、委员们能够关注农民工的工作时间长和工资待遇问题。记者 郭晨/摄
小李所代表的年轻农民工群体被外界视为“新生代农民工”,与父辈不同的是,他们有着在城市创业的理想,但是他们自身却似乎与城市还没有完全联系在一起。
今年9月以来,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以及中国社科院财贸所先后发布研究报告认为,由于受中国城乡分割以及户口制度的约束,现有的城市化只是一种“半城市化”或者“伪城镇化”。大量的农村产业工人,虽然居住在城市并被计算为城市人口,但其并不能同等享受到城市的各类公共服务,其收入水平、消费模式也无法等同于一般城市人员。
得不到同样的身份待遇,如何去获得最广泛的城市认同感呢?“如果户籍制度不改革,中国城乡之间的鸿沟就难以逾越。”研究学者们如是道。
资源分配
谈及农民工话题,凤凰卫视评论员杜平曾尖锐地指出:在中国的发展目标和资源分配中,农业始终没成为名副其实的重中之重。其结果是,农业被现代化浪潮越抛越远,至今无法成为现代经济中的顶梁柱,无法创造符合现代社会的就业机会,无法为农村居民创造更多财富。数亿农民之所以离开家园,就是因落后的农业不能提供更多机会。
在基础设施方面,一些亟需解决的基础设施如乡村公路、农村电网、水利灌溉设施等供给短缺,造成了农民行路难、用电难、用水难等困境;在教育方面,城乡教育资源分配失衡,广大农村不能分享城市的优质教育资源;在医疗卫生方面,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室的规模小,农村医疗卫生水平和体系整体滞后于城市。
“总体来看,中国用于发展的资源其实是初级的。”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郑杭生表示,从城乡资源分配的众多不合理可以归纳出,过去30年中,我国用于发展的主要资源,一是土地,用它来实现城市化、现代化;二是廉价劳动力,用它来降低成本,增加对外出口的竞争力;三是自然资源的过渡开采和使用,出现不少资源枯竭型的城市;四是生态环境付出昂贵代价。
高房价
有人说,“80后”好几代人要倒在高房价面前,这话并非危言耸听。无论国家统计局统计房价涨幅如何调整,现实生活的楼盘价并没有给人们多少调整的机会。当“70末”、“80后”走向社会时,面对着居高不下的城市房价,是拖上父母将几代人的积蓄购置一套城市小居,还是回家乡免去长期为贷款奔波之苦?这既是个人的困局,也是城市发展的困局。如今,国家发展改革委的数据显示,二、三线城市房价也正在崛起,且远远超过当地居民收入和经济总量的增长。
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清华大学教授李稻葵认为,我国居民有购置房产的习惯。而土地价格的过快上涨,是在食用城市“未来的午餐”。
在众多中国学者眼中,“高房价”已是伪城市化的“杀手”之一:因为现在靠土地财政的发展的所谓城市,城市本身现代化尚且遥远,但房价却“一枝独秀”,所以改变不了目前的这种高房价格局,中国城市化的的道路必将是既阻且长。
环境污染
资料显示,目前中国约五分之一的城市大气污染严重;113个重点城市中,三分之一以上空气质量达不到国家二级标准,机动车排放成为部分大中城市大气污染的主要来源。
美国航空和航天管理局赞助的一项最新研究结果进一步发现,迅速的城市化使中国东南沿海地带从1979年开始,每10年白天表面平均温度升高0.05摄氏度,而夜间表面平均温度升高得更快。
城市化不等于污染扩大化,城市化的初衷就包括资源的最优配置和污染的最小化。如果环境污染不能得到解决,城市化的道路依然前景堪忧。(特约撰稿江工)
外媒支招:城市化,应该“再柔软一些”
农民工、住房、环境……在城市化进程的几个关键问题中,外媒建议中国建立整合的改革政策,走出健康、人性的城市化之路
中国城市化进程面临的前所未有挑战,也吸引着国际舆论的目光。
英国《金融时报》把中国城市化进程形容为一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城市化实验”。而按英国《每日电讯报》的说法:伴随城市化的巨大农村人口的转移使中国没有案例可循,而由此衍生出来的就是诸如住房短缺、工资低下、犯罪率激增以及贫富差距拉大等重要课题。
“能否处理好城市化进程下一阶段的问题,可能关系到这个国家能否继续保持近年来经济持续飞速增长的势头。”美国《华尔街日报》坦言。
“给农民工提供住房和福利”
美国麦肯锡全球研究所预计:从现在到2025年,中国的城市将会铺就50亿平方米的道路,建造170座快速交通体系(是目前全欧洲的两倍);到2025年,中国的城市将会拥有5万栋摩天大厦——这相当于每年建造2个芝加哥城。
无疑,“城市化是中国在后危机时代扩大内需的一个补救方法。”但《华尔街日报》接着表示,中国城市的主要“生力军”之一——“农民工”由于户籍制度所限,无法享受到城市化所带来的舒适生活,他们也很难参与扩大中国的内需。
在分析这一问题时,香港《南华早报》同时也注意到了“高房价”等阻碍农民工进城的障碍。“棚户区不能称之为家,”该报说,地方政府应该按规定留出70%的现有土地建设保障性住房,同时翻新棚户区,建造普通住宅。
“如果地方政府有足够的财政资源且愿意这么做,它们还是能做到的。”《华尔街日报》提出了三个建议:首先为农民工提供公共廉租房,使他们能够和家人一起,在城市里扎根;其次把大城市的社会福利体系向农民工开放,以解决医保问题和子女上学问题;最后改变对地方官员的评价标准,引导官员积极推进城市化建设。
要为这些措施埋单,外媒建议,“征收房地产税”可以成为方式之一。最简单的办法是:按照房产的市场价值来征税。有了这笔钱,便可以为包括农民工在内的所有居民提供服务。
“新土地改革可能难以避免”
房地产税所牵涉的,正是中国如何在城市化过程中妥善处理土地问题。另有外媒建议,由于中国税制结构不成熟,征收房产税不如征收土地增值税和个人所得税。而与城市土地相比,中国耕地的流失更应引起关注。
法国巴黎银行主管弗莱德里克·赫维特说,中国过去8年中每年损失1%的耕地,相当于荷兰和比利时两国国土面积的总和。
这些流失的良田、草地和林场被高速公路和高楼大厦所取代。印度《新喀拉拉邦报》引用印度有关专家的话说:导致中国出现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于中国的土地所有权制度。几乎所有农村和郊区的土地都为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所有,农民不拥有土地,而将土地转化为国有土地,再由国有土地转化为建设用地,则意味着“利润”。
对此,新加坡《联合早报》刊出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授郑永年的建议说,中国需要让土地“流转”起来。郑永年表示,鉴于很多农民已经不再依赖土地而生存,这部分的土地或其使用权就需要“流转”给其他人,以期达成农业的规模经济。而在“流转”过程中,城市居民要从“房奴”或者“蜗居”解放出来,也可考虑获得“流转”土地。不过,“流转”之前,须先提供给农民足够有效的土地保护机制。
“如果能够形成整合的改革政策,必将带来一场大改革,彻底改观中国的传统农业文明。”郑永年说。
“用城市生产率取代GDP”
而与开发相伴的能源需求和环境污染,引发的城市生活质量问题,也引起了外媒注意。
路透社指出,“欲速则不达,犯错将在所难免”。这主要是指,“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这些城市还没有机会自然地内生成长,真正的风险在于这些城市将十分杂乱无序”,文章并称,“官员们几乎没有考虑过节能或生活质量问题,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建设再建设”。
美国媒体预测,中国城市地区对能源的需求可能增加一倍;对水的需求可能增长70%至100%。由此,《联合早报》感慨,在新的城市化发展思路中,中国应该反思现有城市化模式的缺陷,回到城市化原初的出发点,把人作为城市化的主要内容,让中国未来的城市化“柔软、柔软、再软些”。
具体措施上,麦肯锡全球学会高级研究员则建议用“城市生产率”代替“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率”,把国有和民营企业能将提高城市化的质量和效率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外国专家认为,中国决策者应该加强对资源需求的管理,不能简单地根据需要建设供应设施。比如,通过引入高峰电价上涨、放开汽油价格、采用节能技术等措施,使城市能源需求增速减缓,可能对石油的需求每天降低400万桶以上。
美国《商业周刊》已发现,这种综合性的“城市生产率”模型在中国部分城市已有借鉴和应用。比如,武汉自2006年以来推出了先进透明的绩效管理体系,使单位GDP能耗降低了4.5%。
“当然,中国的新城市经济要想长期持续地发展,需要有一大批中国城市采取提高城市生产率的措施,而不能仅仅是其中几个有远见的城市。”美国媒体称,“现在就落实这些措施要比未来才试图解决问题要付出少得多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