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杨兴云 继去年深圳人民医院医生与药贩内外勾结进行“医保套现”骗保事件曝光之后，日前，深圳公立医院再曝“骗保”丑闻：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麻醉科涉嫌以少用多报、重复计费以及低价药高价出售的方式大肆骗取医保资金。

      据深圳市社保局相关人士透露，事件曝光之后，社保机构仅仅调查了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麻醉科麻醉药品几个月的出入库数据，就已经发现出入库药品数量严重不符，相关人员据此初步估计，骗取的涉案金额可能接近百万元。

      与上次骗保系“个别医生”不同，此次骗保的当事者系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麻醉科主任，为此，麻醉科甚至还制定了奖金与收费挂钩的机制，公开鼓励医务人员多收费，同时在给药剂量方面“缺斤少两”，将结余下来的金额中饱私囊。据获悉此次涉嫌骗保案件系医院内部人士举报。

      医院参与骗保已是业内公开“潜规则”。近几年，涉嫌骗取医保基金的案件各地频频发生，大多都是数额达到几十万、上百万元的大案。近3年来，仅深圳市因“骗医保”被暂停或取消定点资格的单位占该市定点机构的6%。

骗保“三板斧”

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骗保案发源于举报。一位自称是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麻醉科医务人员的人士向深圳市社保局举报称，一直以来，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麻醉科在日常工作中以多种方式大肆骗取医保资金。

采取方式一是，该医院麻醉科在药品使用过程中，以低价药冒充高价药，比如给手术病人使用的麻醉药品价值40元，却以80元的价格收费；二是麻醉科主任自行制定奖金与收费挂钩的规章制度，公开鼓励医务人员多收费，且在药品使用方面“缺斤少两”，一罐麻醉剂还未消耗完，病人已经被收取了超过两罐的价格；第三是，麻醉科为节约耗材，将一支麻醉药剂在多位病人身上使用，且重复收费。

据了解，事件曝光之后，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展开相关调查。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院长蔡志明表示，经过该院医务科、财务科等多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的初步调查，认定针对麻醉科重复收费等投诉情况“部分属实”。同时，院方已经对涉嫌骗保的麻醉科主任黄某作出停职处理，并要求其配合接受社保局医保处的调查。

尽管蔡志明承认深圳二医院麻醉科在药物管理和使用方面有漏洞，重复收费情况确实，但同时也就相关问题作出辩解。他表示，麻醉药剂之所以出现重复使用，和单支药剂量过大有关系，医生的违规行为，客观上节约国家资源，避免了浪费。然而解释却回避了有关多收费、重复收费以及奖金与收费挂钩等实质性问题。

而对于将低价药按高价药收费的问题，该院将其归结为相关护士在价格录入过程中出现疏忽。

深圳二医院官方网站发布的紧急通知称，“由于医院麻醉科工作流程上的疏漏，导致2011年7月到10月部分患者在我院妇产科门诊手术中使用丙泊酚药物时多支付了39.90元。我院从即日起以短信、电话方式通知患者来我院办理退费。”

深圳二医院办公室主任郭岱琦说，多收费完全是录入药品的护士个人的疏忽，医院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尽管如此，违规问题还是暴露医院在管理上确实存在着一定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并不属于骗保。

郭岱琦说，初步计算涉及到的患者是1000多人，多收的金额大约有3万多元。

监管漏洞

“医生及医院骗保问题在深圳事实上一直是个公开的秘密。”一位知情人士表示。

深圳一家市级公立医院部门负责人就向记者表示，所谓骗保行为在很多医院其实都是一种“潜规则”，关键在于你做不做。而社保部门对此也难言不知情，否则怎么会长时间地运作而不被发现。

根据深圳当地媒体报道，在深圳一家区级医院供职的护士陈小姐透露，一些科室会将“剩余”下来的药品囤积下来，分给科室领导和医生。而这些“剩余”药物的流通渠道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通过药商出售，换成现金；另外一种是将药物退还给药房，换成等值的药物，供自己使用。由于科室在拿药的时候是整批获取，而且一药多用的方式让账目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财务部门也不会深究，因此很难被发现，但实际上长久以来，这都是一种“隐形”的福利。

深圳二医院此次事件曝光之后，面对相关质疑，深圳市社保局医保处处长沈华亮的回答是，随着参保人数、定点医疗机构数量的激增，深圳市医保管理人员严重不足，许多政策完善、服务管理、医保基金监管无足够人力深入开展。

他表示，目前全市1100万医保参保人，1457家定点医药机构，但市、区医保专职管理人员（含审核报销人员在内）仅71人，另外聘监督员40人，全市医保工作人员人均服务参保人人次，相当于全国医保工作人员人均服务参保人的20倍以上。

根据深圳社保部门披露的数据，2007年至2010年，近4年间，因严重违规取消或暂停医保定点资格的定点医疗机构和定点零售药店199家，扣回违规违约金额合计2954万元。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正是因为骗保情况的普遍性，深圳社保部门原来规定举报者可以得到查处金额20%奖金的规定随即被修改，按照新的规定，最高奖金额度不超过10万元。

处理的尴尬

一再发生的骗保事件，在使深圳公立医院颜面扫地、公信力大为受损的同时，也给卫生主管部门和社保部门在处理分寸的拿捏方面带来了难题。

深圳市卫人委一位部门负责人表示，上述事件的产生，严格说来，不仅相关医院领导，甚至包括市卫人委及社保部门都难逃干系，因此，处理上就特别困难。“在此意义上就不难理解此次事件曝光后社保部门及深圳市卫人委方面看似严厉而又高举轻放的表态。”上述人士表示。

深圳二医院骗保事件曝光后，深圳市卫人委随即召开紧急会议，并在会后对深圳二医院发出通报批评。

深圳市卫人委的批评通报表示，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已经提交《关于我院处理麻醉科剩余药品使用问题的报告》，查实麻醉科确实存在将一瓶药物给多名患者使用重复收费的情况。深圳市卫人委认为“这是一种多收费损害群众利益的违规行为，与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的方针背道而驰”。

通报批评中，深圳市卫人委要求全市医疗机构一律不准按照一支药品多人使用且按照一支/人的方式收费。

然而，通报仍然对上述行为预留了“口子”，即在患者病情确实需要，确保医疗安全，按均摊收费的前提下，依然可以实行“一支药品多人使用”。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尽管承认犯错，相关医院仍然底气十足。“按照深圳市卫人委《通报》的提法，这次事件并不存在欺诈及骗保，而是多收费”，听记者提到采访来意是有关医院“骗保”的问题，帅菲斐的情绪一下子就激昂起来。

帅的身份是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负责此次“骗保”事件的对外宣传负责人。她向记者强调，有关深圳第二人民医院麻醉科违规“多收费”的问题，医院方面已向深圳市卫人委提交相关情况的报告，同时深圳市社保局也正在核对收费数据，目前“正在等待社保局的处理意见”。

与深圳二医院相比，深圳社保部门则在某种程度上采取了回避的姿态。在深圳市社保局医保处处长办公室，一脸憔悴的沈华亮向本报记者表示，相关问题正在进一步调查核实，具体情况由社保局法规组负责解释。随后，记者被告知，法规组负责此事的工作人员“正在出差”，数天之后才能返回。“至于骗保事件，正在处理，具体时间难以确定。”

深圳社保局医保处一位工作人员透露，深圳二医院骗保情况如果属实，多支付的金额可能远远大于社保统计，“我们现在只能计算出使用医保卡的市民多支付的钱，但是现在有相当一部分市民是自费支付医疗费，因此具体的金额还必须依靠医院方面核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