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飞———北京交通大学建筑与艺术系术委员会主任,教授、北京都市筑景设计研究院院长
马立安——美国文化人类学家
许启彤——武汉市武昌区副区长
李津逵——综合开发研究院(中国·深圳)主任研究员、深圳城市化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战略咨询委员会副主任
韩林飞:我非常高兴地看到中国有这样的街区出现。我在1998 年回国的时候,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南宁的历史街区。如果按照当初的思路做下来可能会更好一些。但是,因为政府是比较急功近利,老百姓也是需要迅速取得回报。我们的意图没有完整执行,所以效果不甚理想。历史街区大都在城市中心区,商业价值和关注度都非常高,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仅关注其经济效益,而忽视了历史价值和城市文脉的传承。我们想想在一个城市中,特别是一些小城市,历史文化的东西还有多少?
从1998 年回国,到现在大概10 多年,我们研究院做了70 多个农村的村庄改造。我们调研得到的结果是,1949 年留下来的房子不到1%。不要说明清的了,民国的房子都很少。能挖到一些地基,把它保留下来,这个非常困难。因为政府说这块地可以盖房子,为什么要把这个地基留下来。哪怕把房子的格局摆出来,也要给后人看一看当时人的生活怎么样。这种保护和传承是文化传承的重要方面。如果都是新的,都是现代化的东西,而没有历史的和自身文化传统延续下的建筑遗产的展现,我们今后会非常的愧对民族,愧对于我们的文化。就像欧洲世界历史研究的观点,普遍认为中国只有不到三千年的历史。可是我们的考古发现,没有真正有实物价值的东西证实我们有五千年的历史。今天这条街的保护就会给后人看到我们的历史是传承的,是有实物价值的。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感叹。希望在开发过程中,在快速的城市化过程中,能把一点点,哪怕说是一个墙头,一个地基,一个基础,能作为一个实物展示给后代,展示给后人。
马立安:我觉得昙华林是一个原始的城市,有生活氛围。我们住在城市是求生活方便。我们说一些新的住宅区没有好环境,是因为它不方便生活。
许启彤:非常感谢主持人,也感谢各位。首先向马立安老师致敬,向韩林飞博士致敬。我要纠正一个观点,我们有一些讨论上的分歧,但我们不是立场不同的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想到关于武汉的两首有名的诗,一首是崔浩写的《黄鹤楼》,第二首是李白写的《黄鹤楼》。我只是基层的工作人员,没有太多要跟大家汇报的,只想借此机会谈一点感受。
昙华林历史街区拿到了奖牌,我心里忐忑。主持人让我发表获奖感言,我是讲不出来的。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有两个感受。第一,我们基层政府对昙华林历史街区这么多年的辛苦与煎熬中得出的成果,终于得到了城市化国际峰会的认可,让我们深感欣慰。 第二,我们也有些紧张。因为政府在面对历史街区的时候,通常只有两种选择,没有第三种选择,要么就是大拆大建,拆了以后建新城。要么就是坐视不管,让其自生自灭。我们现在找第三种选择非常艰难。关于昙华林,我想还是要花几分钟时间介绍一下它的背景。武汉在历史上是一座受到尊重的城市。从孙中山开始就对武汉进行了规划。到1890 年往后延续的18 年,这一共是30 多年的辉煌时期,形成了直追沪上的地位。还有张之洞老先生的评价。每个城市都有历史街区,武汉也不止一个历史街区。因为当时张之洞的思想和实践让武汉赢得了尊重。他的思想主要体现在昙华林。在当年那个时代,西方文明挑战本土文明的时候,昙华林实现了中华文化向西方文化的应战,这里的人可以做到中学为主,西学为用。西方传教士给我们带来医疗、文化和学术,但本土人在这种文化的辐射下有思想的诞生。
还有三点具体的体会。第一,昙华林跟别的历史街区为什么不一样,我只能用我报告时的感受来回答。我一到会,主持人介绍嘉宾的时候,张幼云老师听说武昌区来了一个副区长,要讲昙华林。她马上站起来说你是武昌区的,你今天讲昙华林,我就出生在昙华林,我在那儿成长,在那儿上学,我的学校是25 中,非常优美的一所学校。因此,她马上给我留下电话,向我咨询了情况。这说明一个问题,昙华林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因为看得见山水,留得住乡愁。如果张幼云老师给我一个拥抱的话,我一定把它带回昙华林。事实上,我们在武汉大街行走的时候,可能会看到一些知名的综合体,左边是奢侈品店,里面是一些不知名的外来品牌。作为年轻人来说,它是一个傲慢的贵族,跟自己没一点关系。昙华林它虽然不是热情大方的,但它是有知识素养的知识女性,能交朋友。因此,我们走在昙华林的时候,我们觉得它可触碰,很温暖,这就是武汉需要的。武汉需要昙华林,昙华林更需要武汉。
第二,今天获奖不是武昌区政府获奖,我们是在实践的过程中用昙华林教育了武昌区,不是武昌区打造了昙华林。因此,我们在这个过程中认识到城市化,尤其是历史街区的建设,它不是拆建。它是非常复杂的有机体,我对昙华林有一点评价,它没有纠结于历史,更没有屈从于现在,它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向前发展。因此,我觉得我们要敬畏城市,敬畏历史,向它们学习。在学习和敬畏的过程中,让它变得越来越好,因此昙华林是我的老师。
第三,我们区委托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帮我们做文化研究的课题,我一直跟李津逵老师强调一个观点,作为政府,需要一条出路。这条出路是什么?学者们更应该有现实的担当,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突破,开始从现实层面策划一个事情。武汉有全世界在校大学生人数最多的大学城,这部分群体是昙华林最主要的客人,他们很喜欢这里。比如华中师范大学,他们的老校长是历史学家。现在昙华林有6 座破败的老建筑,我跟他们谈了多次,他们不理不睬。现在他们的学生提笔作枪,给校长写信,如果再不理不睬,就要开始新一轮的辛亥革命起义了。所以我们要让昙华林和大学生联为一体,有可能让他们毕业以后留下来,或者是让他们走出去以后通过昙华林记住武汉,给武汉做贡献。回过头来说,我不认为今天获得典型案例的表彰是一个结果,而是我们跟大家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走出了一条路,昙华林是一个经典案例,昙华林是一个经典的行为艺术,我真诚地邀请大家到昙华林作客,让我们把这个行为艺术进行到底。
李津逵:太好了!奢饰品店是傲慢的贵族,而昙华林是一个知识女性,一个可爱的邻家女孩。武汉需要昙华林,昙华林需要武汉。昙华林是的确教育了武昌区。城市历史文化街区的复兴不是单纯的建筑问题,昙华林没有纠结历史,也没有屈从现代。我们要创造理念,更需要出路。所有这些话都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诗。只有从心里迸发出来的才是真正的生命之诗,才有这样的担当。我们大家共同地帮助昙华林去想一想,怎么样在今天这样的一种体制环境下,让它能够继续走下去,走行为艺术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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