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正值农历小年夜。当晚7时许，一趟满载着1200多名农民工的K8500次专列从浙江宁波启程，开往千里之外的安徽阜阳。

　　这是劳务输出大市阜阳首次以专列形式接农民工回家过年，希望通过温暖农民工的回乡路，吸引他们留在家乡就业创业。同时，作为劳务输入大市，宁波也为农民工提待遇、送温暖，想把熟练工留在当地企业。

　　家乡专列接人，务工地温情留人，背后是不同地方对人才的争夺。安徽省社科院副研究员顾辉说：“农民工会用脚投票，哪个城市能提供足够的机遇让他们尽快融入城市，谁就能在人力资源争夺中抢占先机。”

　　两代农民工大有不同

　　年轻人偏爱在网吧候车，白送的座票甚至不要

　　K8500次列车车厢里，年龄大的农民工围坐一圈打牌，年轻的则大多静静地看电脑、玩手机。

　　记者在一名年轻的农民工电脑里，发现一幅幅服装设计图。他叫陶磊，今年20岁，来自阜阳临泉县陶老乡，既设计服装也兼职淘宝模特。他随手在笔记本电脑里调出几幅作品，兴致勃勃地介绍：“这些样式的大衣，最近在网上很畅销。”

　　来自阜阳市阜南县的年轻男孩郭轩阳，正在手机上钻研起重机操作指南。在一家建筑工地打工的他，不甘心一直做小工，于是自费学习起重机技术。“学会技术后，收入立刻翻一番。”郭轩阳对未来充满憧憬。

　　两代农民工在火车站广场候车时，就已呈现两种情景：老一代农民工多站在广场的避风处等候，新一代农民工更乐意在广场周边的网吧或茶吧等休闲场所等候。

　　“这次赠送火车票时，年纪大一点的农民工接到票非常激动。但年轻的就不一样了，有个小伙子，一听是座票，立刻拒绝了，他不愿坐一夜回家。”阜阳市颍州区王店镇政府工作人员张磊告诉记者。

　　“宁可站一路也要回家的，多是年龄大一点的农民工。年轻人对出行有要求，买硬卧、软卧，至少也得有个座位。”据杭州客运段K8500次列车的列车长赵小国介绍，年纪大一点的农民工多是在火车上吃泡面、啃馒头，甚至饿着熬一路，而年轻一代不仅会在火车上买盒饭，还会买些饮料、零食。

　　“年轻农民工的梦想并不是外出‘讨生活’，而是‘实现人生价值’，有着远高于‘填饱肚子’的要求。”共青团阜阳市委书记程晓醒说，赚钱糊口已不再是年轻农民工进城务工的唯一目标。他们希望能和城里同龄人展开竞争，撕下“廉价”标签；他们有很强的上进心，愿意自费上培训班学技术；他们上网聊天，舍得买高端手机，关心股市楼价，不愿超负荷工作。

　　家乡、务工地都在“抢人”

　　包车、接站，阜阳想留人；发钱、订票，宁波也想留人

　　1月21日8时许，K8500次农民工专列抵达阜阳后，受到当地有关方面的热烈欢迎。

　　钢筋工张庆方刚走出阜阳火车站，志愿者就接过他手中的包裹，把他送上了回乡的大巴车。

　　“火车票，免费。方便面、火腿肠，免费。连回家的大巴车，都免费。”张庆方说，这种待遇以前想都不敢想。

　　阜阳组织农民工专列接游子回乡，是无数农民工命运变化的一个缩影。此举在展示对农民工关爱的同时，也蕴含着这样的信息：阜阳迫切需要返乡农民工带来的技术、资金、先进理念，以推动经济升级发展，同时解决留守儿童、空心村等诸多社会问题。

　　“不管沿海还是内地，企业都越来越看重人力资源。”阜阳市招商局局长李海川说，即便拥有千万人口，但由于诸多劳动力在外务工，致使阜阳也面临一定程度的“招工难”。在阜阳各个工业园区，熟练工、技工等部分工种有时也出现短缺现象。

　　“我们的发展思路已从‘输出一人，致富一家’转变为‘返乡创业，带动一方’。”阜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陈军介绍，阜阳有300余万外出务工人员，很多人已从普通农民逐步成长为熟练工人、高级管理人员乃至中小企业家，有技术，有资金。阜阳希望吸引外出务工人员回乡投资兴业、把人力资源优势变成发展优势。为此，阜阳一方面温暖回乡路，一方面出台各类扶持政策，期待游子们回乡参与建设。

　　这边劳务输出地阜阳为鼓励农民工“凤还巢”多措并举，那边劳务输入地宁波则用各种关爱，期盼农民工节后返程。

　　宁波有着数以百万计的外来务工人员，当地对农民工群体的关爱，也不甘落后。

　　在宁波从事家装行业的王师傅说，老员工每带回一名新员工，就能得到200元奖励；每带回一名熟练工，能得到500元奖励。一家模具企业负责人刘伟说，每年春运，他都帮工人们买好返程火车票，这是公司留住员工的有效措施。

　　宁波火车站副站长蔡浙新说，为了留住工人，宁波一些企业会包下往返卧铺。当返程火车到站后，有的企业会组织大巴车到火车站迎接工人到厂。

　　是走还是留想法各异

　　年轻人想去外面闯，中老年人更愿回乡

　　春节后，是走？是留？

　　记者发现，年纪偏大的农民工更恋家，对于很多新生代农民工而言，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现年50岁的牛素玲带着一对儿女闫欢欢、闫文龙在宁波闯荡。牛素玲在一家工厂当注塑工，月收入4000余元。牛素玲说，丈夫在家乡阜阳临泉当建筑工，不仅收入高还能照顾双亲。如果家里有合适工作，她一个月少挣千把块都愿意回家。

　　一旁的姐弟俩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去年，闫欢欢辞去母亲眼中的高薪工作，拿出全部积蓄在宁波新大新商场开了一家服装店。“我不想一辈子打工，我想创业。”她希望留在宁波。

　　闫文龙最近才到宁波投奔家人，他以前在家乡从事修车工作。“收入高，但浑身油腻腻的，女孩子不愿意交往。”闫文龙对新工作的期待是，工资可以稍低一点，但宿舍条件要好，要有双休日，厂里最好还要有个小操场。

　　阜阳市人社局党组成员王宇对吸引农民工回乡就业持乐观态度。王宇说：“虽然中部地区务工收入比东部地区低15%—20%左右，但由于离家较近、方便照顾父母子女，外加生活成本也相应低了一些，农民工回流日渐明显。”

　　阜阳火车站提供的数据也佐证了王宇的说法。阜阳作为全国重要的农民工输出源头，阜阳火车站被视为观察春运变迁的晴雨表。阜阳火车站党委书记张希望说，从2011年起，阜阳春运期间返乡人数首次超过外出人数，并呈逐年增加趋势。“2016年春节期间，回来的比外出的要多四五万人。”

　　不过，受访人员均坦承，返流的还以老一代农民工为主。安徽齐心箱包有限公司总经理刘生鸿说：“这几年招聘的工人多在35岁到50岁之间，年轻人留不住，他们都想闯一闯。”

　　盼同等待遇变身市民

　　感情留人效果有限，融入城市才能长久

　　顾辉说，以专列的形式温暖游子，用家乡的亲情打动游子，确实是有效的办法，但农民工需要的远不只这些。越来越多的农民工从以前的追求工资到开始寻找有保障的生活，例如职业发展规划、子女教育等。

　　顾辉建议，不论东部发达地区，还是中部欠发达地区，社会各界都应在农民工能享受的市民待遇上多花心思，让广大农民工群体享受“市民待遇”。

　　位于宁波的奥克斯集团有2万余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工人。该集团总裁办工作人员章路平说，集团根据员工工作年限，提供免息、低息贷款，助力员工置业，帮助他们留在宁波，融入城市。

　　“只有温暖员工的心，才能留住员工的人；只有让员工融入城市，企业招工才不会难。”章路平说，如果企业以“需要就招工，不需要就解雇走人”的方式对待务工人员，那么，企业永远留不下人，还会时不时闹起用工荒。

　　“能融入大城市的农民工，是务工群体的佼佼者。实际上，多数人是难以融入一、二线城市的，他们心理上存在漂泊感。”阜阳市招商局局长李海川介绍，阜阳正推动新型城镇化，让农民变市民。同时，农民工的子女均可在城区学校就读，享受城市居民的同等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