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的轮回
文/丁刚(资深报人)
缩小第二波城市化所造成的城乡差别,瑞典人的建议是,增加资本收入的税赋,减少对工资收入的税收,用以补贴中小城镇和边远地区。
在我的印象中,瑞典的中小城镇总是那样一副古朴、清丽的模样。在瑞典工作的那些年,每每出差路过小城镇,我总喜欢在老街上走一走,而每每走过窗口挂着鲜花的老宅时,我又总是会羡慕如此恬静的乡镇生活。
“在城市里生活久了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憧憬,但对于那些小城镇的青年人来说,去斯德哥尔摩那样的大城市学习工作,依然是他们的首选。”当我和瑞典著名政治家比扬·冯西斗先生讲起我对瑞典乡镇的印象时,他笑着对我说了这段话。
冯西斗是社会民主党的元老,曾任瑞典议长。在北京,他向我讲述了全球化进程中瑞典面临的新的“城乡差别”问题。
如果冯西斗先生和我谈起中国或是别的发展中国家的城乡差别,我丝毫也不会惊奇,这几天正在北京召开的两会不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吗。可冯西斗先生说的是瑞典,一个在很多中国人看来已无城乡差别的国家。
他告诉我,瑞典政府去年请3位挪威经济学家就全球化对瑞典的影响写了一份调查报告。从报告看,全球化给瑞典这样的小型开放的经济体带来了明显的好处,估计至少可使瑞典的GDP增长约25%。但负面影响也显而易见,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经济活动的地缘分配”正在发生重大变化,通俗点讲,就是出现了重新城市化的趋势。
所谓的“重新城市化”,是相对于工业化初期的城市化而言的,在一个多世纪前席卷西方各主要工业国的城市化过程中,成千上万的农民涌向城市,成为城市的居住者。不过,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随着城乡差别的缩小,城市化的进程开始减缓,甚至在一些地区,出现了城市向原来的乡村地区的回流,很多大企业也从大都市迁往中小城镇和边远地区。
现在出现的新一波城市化,是伴随着全球化的迅速扩展而开始的。严格地说,是大都市与中小城镇和边远地区之间出现了差别,因为传统意义上的乡村实际上已经消失。
据三位学者调查,全球化对瑞典影响的一个重要结果是,以往以货物为主的出口正逐渐被知识密集型产品所取代,金融业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些产品的创造者主要是高学历、高技能和高收入人群,他们更多地选择居住在像斯德哥尔摩这样的大都市及其周边地区。三高人员在瑞典大都市居民中所占比例近年来显著增加。
这个报告引起了瑞典政府和学者的担心,随着中小城镇和边远地区的青年人大批流向中心城市,而三高人员无法回流到中小城市,最终就会使中小城市和边远地区边缘化。
从基础建设等方面来看,瑞典的大都市和中小城市、边远地区之间的差别不大,但随着人口流动的加剧和延续,最终很可能会导致新的城乡差别,使两地之间的劳动就业、子女教育,以及福利水平出现明显差距。
为此,三位经济学家建议,增加资本收入的税赋,减少对工资收入的税收,用以补贴中小城镇和边远地区。这个建议似乎也没有太多新意,无非就是让大都市那些收入高、积蓄多的人多交税,而让那些靠工资吃饭的人少交税。但它却体现了瑞典人用税收来确保分配公平的传统思路。
这让我很快联想到了眼下中国正在讨论的城乡差别问题。虽然中国现在面临的问题与瑞典不在同一个层次,中国尚处在第一波城市化的进程中,但二者又有相似之处,比如,知识人口向主要城市的流动和由此带来的两地之间收入差距的加大。
报告中“重新城市化”的景象,有点儿像历史的轮回,在经历了一两百年的城市化进程之后,城乡差别居然会在瑞典这样的国家露出苗头。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城市化的进程会不会是一个永不停歇的寻找平衡的过程。 (来源:东方早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