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5日8点10分,安徽黄山歙县王村镇副镇长洪升先到县政府送文件,之后准备去县委党校参加9点半的会议。
送完文件出来后,他手机上的滴滴打车软件发来一个约车的单子。
“发单人距我50米,目的地是东山花园小区,跟我去的方向一致,而且时间来得及,我就接单了。”洪升说。
他把乘客送到目的地,按下“结束”键——这一趟5公里,大约能挣4块多。
意外发生了:十几辆出租车把他拦了下来,并打电话报了警。
很快,“安徽副镇长开网约车被查”成为网络热点。
今年37岁的洪升,离异后一个人带孩子,对3000多的月收入“挺满意的”。不幸的是,4月份他痛风发作。为尽快偿还看病所借的贷款,5月中旬,开始注册成为滴滴司机。
“不管组织怎么处理,我都坦然接受。”6月17日,接受完运管部门调查的洪升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出事后压力很大,虽然自己确确实实有家庭困难,但错了就是错了。
“作为党员干部不应开滴滴”
新京报:你现在如何应对开“滴滴”被查这件事?
洪升:事情做错了,坦然面对吧,接受组织处理。
新京报:错在哪里呢?
洪升:按运营法规,开“滴滴打车”属非法运营,另外就是接单的时间不合适。
新京报:为什么在上班时间接单?
洪升:6月15日,我要到县委党校参加9点半的会,就没去镇政府上班。上午8点10分,我先到县政府送两份文件,出来后,手机上的滴滴打车软件发来一个约车的单子。发单人距我50米,目的地是东山花园小区,跟我去的县委党校方向一致,而且时间来得及,我就接了。
新京报:怎么被查住的?
洪升:我把乘客送到目的地,就被十几辆出租车给拦了下来。看到那么多人围着,考虑人身安全,我没有说什么,赶快就离开了。
新京报:后来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洪升:我看到他们打了110报警,运管部门把我车子搞到运管所,16日他们通知我到运管所接受调查。
新京报:你到运管所,有没有说自己是副镇长?
洪升:没有。
新京报:纪委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洪升:这个我真不知道。16日下午我到运管所做笔录。具体问了什么我都忘了,出事后头比较蒙。
新京报:有评估过这个事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
洪升:事情出了,不管组织怎么处理我都坦然接受,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说的。
新京报:如果不在工作时间开“滴滴”就没错?
洪升:这个也不太合适,毕竟是党员干部。我被查以后,了解到国家没有允许滴滴打车合法化,不合法的东西我们都不应该干。
开滴滴为偿还看病贷款
新京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开滴滴的?
洪升:5月十几号吧。
新京报:怎么会考虑去开滴滴呢?
洪升:我离异后家庭收入不高,一个人带小孩,平时家里没有积蓄。4月份痛风发作,疼了一个月也没好,我就到合肥去看。当时在银行贷了8000元,但治疗费要一万五多一点,加上其他一些开支,一共一万八左右,我又在合肥贷了6000元。
这个银行贷款马上要还的,凭我一个月的工资,一下还不了,突然想到滴滴能挣点钱。我当时没考虑其他,感觉滴滴在北京上海合肥都比较风靡,就注册了,想尽量能把债务早点还了,被债务压着心里也是很难受的。
新京报:这一个月你总共挣了多少钱?
洪升:也没挣多少,所有的收入可能三千块钱,还没有刨去油费这些。
新京报:平时怎么接单?
洪升:平时就是下班时间,节假日多一点。
新京报:节假日做多久?
洪升:从早上开始,一直干到凌晨。没办法,必须要还账,心理压力也大。
新京报:为什么才赚三千元?
洪升:我也不知道怎么算的,反正按滴滴平台来的,这个本来也没什么利润,一般就给点辛苦钱这样的。
新京报:镇政府的工作是正常上下班吗?
洪升:基本都是正常上下班的,这有管理制度的。
新京报:我们了解,基层领导干部都挺忙的,经常加班加点。
洪升:值班还是要值的,分情况。有事情时还是要以工作为重。
“一万八,半年的工资”
新京报:做滴滴司机时候有没有碰到熟人?
洪升:几乎没有碰到。
新京报:同事或朋友知道你在做这个吗?
洪升:这事之前没给大家说过。
新京报:作为副镇长,去做专车司机,接单时会有心理落差吗?
洪升:之前经济压力比较大,不挣钱就还不了贷,找人借钱也拉不下这个脸。
新京报:花的一万八千元算多吗?
洪升:对我来说不少了,半年的工资了。
新京报:你平时没有积蓄吗?
洪升:没有,我还要还房贷,(每月)一千多块。到今年6月份就还完了,之前已还了十年。
新京报:你用来做滴滴的车是什么牌子?
洪升:买的二手的,广汽传祺,上下班用的。
新京报: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洪升:工资2900多元,可能还有一个车补,三千多一点。
新京报:在当地3000多元会觉得很困难吗?
洪升:我如果不去看病,不去贷款,不花这个钱,生活也马马虎虎,过得去。
新京报:你带着孩子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洪升:是的。他们帮我带小孩,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开支。我的父母是农民,没有什么收入。
新京报:你一直都在乡镇工作吗?
洪升:是的,先是做人武干事,再到乡镇人武部副部长、部长。去年担任副镇长。
新京报:基层公务员去年都在涨工资,你们涨了吗?
洪升:以前更少,一个月2500多,现在涨了几百元。
新京报:当地与你类似的乡镇干部都和你情况差不多吧?
洪升:我也不太了解,工资待遇应该还挺满意的吧,毕竟不发生什么意外,过正常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组织处理”
新京报:为何你看病的钱没有报销?
洪升:我去问了我们镇分管医疗报销的财政所,他们说我在门诊治疗的费用不好报销,住院才可以。
新京报:为什么不选择住院呢?
洪升:医院说这个不用住院,当时我没想到要这么多钱,看了几次之后,这个钱就多了。
新京报:平时工作压力大吗?
洪升:我们平时下乡工作,时间也不是很稳定。也谈不上什么压力,这个工作就是我的本分吧。
新京报:出事后,领导有没有找你谈话?
洪升:事发的时候我就已经汇报过了,现在也在查处,在走程序吧。
新京报:领导是怎么说的?
洪升:听候组织处理,叫我安心工作。
新京报:你们领导的态度是什么?
洪升:总体上还是比较关心我的吧,犯了错,接受处理也是应该的。
新京报:担心组织作出一个对你仕途不好的决定吗?
洪升:这个没有办法,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组织处理啊。就听组织处理吧,我们个人也决定不了什么东西,错了就错了。
新京报:最近压力大吗?这个事儿出来之后。
洪升:肯定的啊。
新京报:最担心的是什么呢?
洪升:家庭生活吧。家人还不知道这件事。
新京报:希望大家怎么看待这件事?
洪升:希望大家能支持我理解我,确确实实也有家庭困难。但是错了就是错了,大家能理解我一点,我心里能感觉更好一点。